任姝茗看到女兒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心裡有點空落落的。她把氣都撒在了蕭啟滄身上,手撐著額頭很無奈的嘆氣,“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剛剛在幹什麼?你就算不高興也應該忍忍,我自己來慢慢引導依依,你倒好,淨鬧事。這些年來,急脾氣果然還是沒有改。”
蕭啟滄這才覺得剛才的行為有一些過火,他也不知道怎麼就,控制不住了一樣,要和任姝茗反著來。他像是認錯般,低沉著認真的對她說:“你也看到了,她的脾氣。小時候她還會聽我的話,這幾年,唉!我也不知道依依怎麼就突然變得很固執,我說也說不動,所以這次能讓你來見她,也就只是想讓你好好跟她溝通,緩解一下我們的父女關系。不然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見女兒的。你放心,我回去會好好勸她跟你回清城,到時候會聯系你的。”
他準備要走,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回頭補充,“胡安不知道我因為你們的事回家了,所以就不帶你回我們那邊了,媽那邊你也不用去了,反正她老人家不知道的好,不然又要記掛著你還要給你做飯,我怕帶你過去,鄰居會說閑話。”
任姝茗聽懂了他話裡的意思,他這是不想讓他老婆知道這件事,怕她生氣。她不想再聽他念叨,不耐煩地揮手執意讓他趕緊走,她只能等訊息了,這一次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帶蕭依回去。
蕭啟滄回到家中,發現女兒的房門緊鎖著。他在房門前駐足了一會兒,思索著怎麼和她說說,最終還是敲了敲女兒的房門。
他看到女兒躺在床頭玩手機,並沒有理他。
蕭依在和雲芷聊天,是雲芷找她傾訴一些事。雲芷被她表姐叫去她家裡,讓雲芷幫忙好好教教她的10歲的兒子小朗。也就是說,雲芷被拉去當託管老師了。她止不住地向蕭依抱怨,她這個表外甥啊,可調皮了,完全就是一個靜不下來的熊孩子,她的表姐請來了好幾個家教老師,最終都一一被小朗氣的辭了,最長的也就堅持了不過一週。小朗唯一肯聽的也就是雲芷了,不過這也是一時的。所以很多時候雲芷都是被這個可惡的家夥氣到掉發。
蕭啟滄知道蕭依隱隱地在生氣,但他並不知道,女兒為什麼置氣,他還是一如往常,和蕭依講道理,“依依,你既然不去我那裡,一個人呆在家裡也無聊,還不如去你媽那裡。”
蕭依還是悶悶不樂,她不喜歡父親這樣,一向為她做好了決定,根本就不和她商量。
“不去。”蕭依繼續埋頭做自己的事。
“嘿!你這孩子,平時你老說我不許你做這個,不許做那個,還經常因為我不同意就跟我吵架生氣。這次我破例,讓你去你媽那邊,你還要和我反著來!你這個脾氣真的是古怪了。”
蕭依覺得很莫名其妙,一下子就炸毛了。
她悶悶地反擊道,“我這個脾氣還不是從你那裡學來的?當初我說我想和媽媽聯系,你死活都不讓和她打電話,也不告訴我她地聯系方式。好,這些年,我也就死心了,不再去想了。現在你卻跟我說,讓我去她那邊,你說說看,這樣算什麼?當初你奮力阻斷我和她地聯系,現在,你卻極力讓我去她的城市。呵,爸爸,你不覺得這樣很諷刺,很打臉嗎?”
蕭啟滄被女兒的話嗆的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這些的確是事實,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他只想著利用這個機會,讓任姝茗幫他好好和蕭依溝通,順便這樣做,也有一些利益可圖。但 他並不會承認自己有錯,只是將這個鍋丟給了蕭依。
“還不是你非要去清城,這下遇到了你媽,那你只能面對這個事實了。”
“好!好!你沒有錯,錯在我不該遇到她,對嗎?我想不去就不去,你不能決定我的選擇!”
“蕭依!你怎麼都說不聽的?你去那邊有什麼不好的?很委屈嗎?你媽那邊有你舅舅、姨媽他們,他們這麼多年沒有見你,你過去他們肯定會好好招待你的,說不定你回來的時候,他們還會給你錢。你媽他們,當初不知道從我這裡拿了多少,現在他們都有錢了,你可以多少拿回一些。你這個孩子死腦筋!這都想不通?”
啊,原來是這樣啊。蕭依終於明白,為什麼父親執意要讓她去母親那邊,原來,她這一去一回,還有錢拿。哈!他的父親,還真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他讓她過去,完全是為了補回當年在任家花費的心血。她心裡越想,越氣氛,她現在根本就不想再聽父親多說一句話,因為她怕忍不住又要和他大吵一架。
他們父女倆經常因為一些觀念上的巨大差異而吵架,蕭啟滄大部分覺得女兒不聽他的話,從來都不肯反省,自己的觀點有問題,從來都覺得自己說的都是正確的。
“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我累了,想睡了。”蕭依有氣無力地借勢躺下,翻了一側,背對蕭啟滄。蕭啟滄看到女兒這樣固執,生氣地拋下幾句話便離開了。蕭依很明顯地感到背後那低沉的隨時都要爆發的氣壓,直到房門被悶聲合上,她緊繃的神經才放鬆了下來。
她無力地躺在床上,蜷縮著緊抱自己,閉上眼消化剛才的那些令她傷心的話。她不是一點都不想去,但她真的沒辦法那麼快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她的潛意識裡,一直遏止住那思念的感情,很多時候,她所做的決定都是潛意識的下意識反應。包括任姝茗第一次提出要她和她回清城,那是她下意識的回應,但是後面和父親的談話,她是習慣了和父親反著來。尤其是聽到父親的意圖時,她更是生氣的。不過,現在回想起來,讓蕭依覺得可怕無法理解的是,連她自己都認可這樣的想法——她想借此讓內心得到一絲滿足和報複欲。她不是說要彌補我嗎?那麼拿他們的錢,也不算什麼吧,這是她該彌補給我的。不!她不是那樣勢力的人,她不是那樣愛財的人,如果她貪錢,那麼當時二姑給她錢,讓她去清城追回許輕輕的時候,她早就答應了。來回機票都有人承包,何樂不為?但她並沒有那樣做,因為她不在乎。
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雲芷戳她好幾回了,她現在才看到。她便把今天發生的一切告訴了雲芷,想問她的意見。蕭依現在拿不定主意了,她需要有人在旁提點一下。
雲芷瞭解了大概後,也不說她該不該去的話。而是問她,你還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為什麼你總是在人生幾個重要的點上發揮失常嗎?
蕭依當然記得,她曾經就和雲芷抱怨,為什麼她總是在人生重要的階段上掉一個臺階,不管是中考、高考、還是其他重要的考試決策上,她都不能達到預期的目標。她曾經以為是自己運氣差,或者是不夠細心不夠聰明。但雲芷現在提這個,讓她有點摸不著頭腦。
雲芷繼續道,或許你心裡有一個解不開的結,平時擱著藏著不表露,但其實已經深入你的意識裡,或許在某一個瞬間不經意觸動你,讓你想起小時候的遺憾,這種遺憾總會影響著你,在重要的環節上,多少也就順帶出來了。這總是讓你有一種說不上來遺憾的感覺。
她冷靜分析道,蕭依,我想,你可以趁這個機會,解開你的心結。現在的你,說實話,總是不自信的。
蕭依看完了她發的一大段肺腑之言,她平躺著,看著花白的天花板發呆,深思熟慮。雲芷說的沒錯,這些年來,她很討厭自己現在的這個樣子,孤僻,冷傲,渾身是刺。她伸手遮蓋自己的雙眼,她怨,年幼時父母不在身邊告訴她,哪些要注意,哪些不該做,以至於等她近乎高度近視了,才悔恨萬分,但一切都不可能倒退重來。她又想到初一期末那會兒,大家都有家長來幫忙收拾,或開車接送,或打車接送。而唯獨她一人坐在寢室的位置上,沒有媽媽,爸爸在外地忙生意,她只能不爭氣地抽泣,懊惱自己的父母。那時多虧了室友的母親幫她收拾一切,還幫她叫了一輛車將她送回了家。她那時候,更加討厭自己母親早年的拋棄。而從那時起,她便學會了一個人整理收拾,盡量做到所有東西都打包到一個行李箱中。
這些年,獨自經歷的一切種種,讓她不得不把怨氣撒在母親身上,但她其實也渴望著期待著母親對自己的彌補。更重要的是,她想找回自信,不想一直被這種情緒左右。她想重新開始靠自己活出不一樣的生活,那麼最重要的是,就是尋找真相,解開心結。
蕭依下定決心後,便去蕭啟滄的房間,蕭啟滄還是一臉嚴肅著,他看到女兒過來了,在蕭依開口前告訴她,他待會和任姝茗說,你不去了。你不去就不去吧,反正決定是你做的,我也只是站在父親的角度給你提意見。
蕭依還是感動的,是啊,蕭啟滄一如往常,無論他們父女再怎麼吵得激烈,到最後低頭的一方永遠是她的父親,蕭啟滄。也許這對父女都是一樣,下意識喜歡對著來,但是冷靜過後,又會為剛才的行為反思。
蕭依告訴蕭啟滄,她會跟母親去的。
第二天一早,蕭啟滄來送蕭依上飛機。任姝茗在辦理值機手續,蕭啟滄把蕭依拉到一旁,悄悄對她說,記得你的那些親戚給你塞錢的時候,就不要客氣了收下來。再客氣就沒有了,他們畢竟很多年沒見你,肯定會給你意思意思。
蕭依聽多了父親這樣的話,雖然很無語,也只是無奈的假意點點頭。蕭啟滄看著蕭依安檢,不捨地看著女兒的背影消失在通道的鏡頭。
這一次,真正的清城之旅開始了,一切都將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