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平南縣, 顧雨讓雲昭帶著小熊和陳啟明先等著,自己去百貨商店買了紅棗, 山藥和紅糖, 又去肉鋪買了一些大骨頭,一塊半豬肝, 也是櫃檯上僅剩下的豬肝了。
之後, 顧雨抱著小熊, 雲昭揹著一直沒醒的陳啟明往回走, 他們直接先去了五里坡。
陳啟明必然是想先見到父親陳山的, 況且這點路對兩人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他們在晚上八點多的時候趕到了五里坡, 這時候的人大多睡得早, 大路上即便有人也是極為有限的, 兩人又繞了小路,無聲無息地到了陳老他們居住的院子。
顧雨在門上敲了三下,過了一會兒, 陳老披著衣服走了出來。
“誰啊?”
“陳老, 是我!”
“我聽敲門聲像你,怎麼大晚上的過來?”陳老說著,開啟了院門。
夜裡黑, 他只看得見模糊的兩個影子。
“陳老, 先讓我們進去。”顧雨低聲道。
陳老沒有遲疑,既然選擇了教顧雨,他們就有了關係,至少現在, 彼此之間都不會願意對方出事。
讓他們進來之後,陳老又關上了院門,帶他們進了堂屋。
堂屋點著油燈,簡陋但是有著不少雜物,廚房也在這裡。
此刻,好幾個人正圍坐點著油燈的桌子邊,說話,補衣服,還有人在就著油燈看報紙。
見有人進來,都抬頭看了過來。
顧雨抱著睡著小熊和眾人打了招呼,又問陳老,“您的屋子是哪間?”
陳老見到了雲昭揹著個人,開始以為是有了病人想讓他幫忙看,後來聞到了酒精和外傷藥味,心裡頓時疑惑了。
他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但又不敢置信。
不可能的,這才過去不到一個月,怎麼可能找到……
桌子邊圍著的人起身過來,“用不用幫忙,在這邊,快進去!”
有人幫著挑起了西邊的門簾,這邊屋子沒有裝門,只用粗布做了門簾。
有人幫著將屋裡的燈點上,放在小窗臺上。
屋裡也不是一個人住的,大炕上放著不少被褥。
雲昭將人小心地放到炕上,摸了摸額頭,“有點發燒。”
顧雨轉頭看向跟進來緊緊盯著炕上的陳老,“陳老,不負所托,您讓我們找的人給您找回來了。”
那一瞬間,顧雨感覺到陳老的眼中出現了很多東西,複雜難辨,他的嘴角沒有變化,臉上週圍依舊很多紋路。
但那張蒼老的臉上給顧雨的感覺再也不是面無表情,而是一種深沉的悲哀和心疼。
陳老幾步走到炕邊,用手緊緊握住了少年的手,搭了會兒脈之後又去摸孩子的額頭。
“陳老,這是醫院開的藥。”因為村裡的衛生站除了碘酒,酒精,退燒藥幾乎什麼都沒有,顧雨特意在市裡多開了些藥。
陳老依舊低著頭,半晌說道:“不用吃藥,等晚上我給他熬點藥。”
陳老採集了些地裡或者山上長得草藥,都沒拿去交給收購站,這裡的下放人員誰有個頭疼腦熱都是陳老給熬點中藥。
“那行,我還買了點紅棗和骨頭之類的,您有空給他熬個湯。”
說著,顧雨將東西放在了這屋裡的一個矮几上。
“那我們先回去了,過幾天再說。”
陳老嘶啞地說道:“回去吧。”
屋裡其他人也出去了,顧雨出門的時候,略微回頭,看到老人淚流滿面的側臉。
老人家肯定是高興的,也肯定是難受的,誰看到自家的孩子受了這樣的罪能好受。
出了院子,顧雨深深吸了口氣,天空一片黑藍,無數繁星清晰而肆意地閃耀其上,清晰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