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王安石的方田均輸法效果非常顯著,雖只河北、河東、陝西、京東試行,卻丈量出一百一十萬頃不在冊良田。
也就是說,河北、河東、陝西、京東每兩畝良田,就有一畝逃避科役。
宋神宗、王安石卻止步於此。
憑空多出四路財賦,竟然不了了之?
因為方田均輸法已經觸及士大夫階層的根本利益,他們不約而同的誇大、歪曲、甚至是妖魔化方田均輸法負面效應,引導民間恐慌氛圍邁向不可預知,並暗中慫恿成千上萬的百姓詣京叩闕,漸成狼煙。
王安石、蔡京都在方田均輸法上碰的頭破血流,斷送北宋王朝最後一絲生機。
……
郭諮、孫琳是土生土長的河北進士,苦世家豪族久矣,曾在天禧十四年上“方田法”,但被束之高閣。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趙光義北伐之後,宋進入全面防守階段,河北、河東、京東局勢相繼糜爛,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大量良田荒廢。
但以呂端、李沆、畢士安、王旦為首的世家大族紮根北方,又是當朝權貴,一邊堅定趙恆守土之心,一邊吸納無主良田。
契丹每一次犯境,都是一場財富再分配。
雍熙三年986年)到景德二年1005年)的二十年間,河北、河東、京東大地,上演無數顛沛流離:鄉間百姓慘遭屠戮、擄掠,世家大族據城堅守,並促成南北議和。
民,死了一茬又一茬,無人收斂,遑論科役?
官還是那個官,步步高昇,以蔭補、聯姻、故舊惠及子孫。
趙恆、劉娥、趙禎的與民休養生息之心,肥了勢家,苦了百姓。
官戶負擔不斷轉移至民戶,一、二等戶變三等戶,三等戶變四、五等戶,四五等戶變流民,田地荒蕪,過個幾年又入勢家手……
科役年年遞減,轉運使難為無米之炊,磨勘怎麼辦?
楊偕既為仕途苦、又為百姓苦,欲以郭諮均洺州、肥鄉田賦,連上兩封奏疏都不見下文,似乎卡在中書。
他師從种放,只道是劉緯心有芥蒂……
不曾想,劉緯對河北、河東、京東勢家喊打喊殺之後,又推他們上前臺,並至端禮門親迎。
楊偕受寵若驚,不像是去前臺,更像是赴天台。
劉緯領著三人往大慶殿參謁,邊走邊叮囑:“田制之改,牽一髮而動全身,由你們提及,恐難善終,所以壓了幾個月,今可暢所欲言。”
……
劉娥、趙禎在大慶殿後閣升座。
禮畢。
郭諮將方田、均輸之法娓娓道來:“以東西南北各千步,當四十一頃六十六畝一百六十步為一方。歲以九月,縣委令、佐分地計量,據其方莊帳籍驗地土色號,別其陂原、平澤、赤淤、黑壚之類凡幾色。量畢,計其肥瘠,定其色號,分為五等,以地之等,均定稅數……”
劉娥、趙禎臉色越來越凝重,心中生出幾分僥倖:若是川峽四路也這麼細緻,後果不堪設想,反倒是劉緯看似胡鬧的快刀斬亂麻之舉更具可行性……
劉緯問:“川峽四路攤丁入畝之制,三位可有耳聞?有何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