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夷簡像是坐在火山口上,隨時都有可能變成替罪羊,不再奢求出外,而是奔著辭官去,不惜背水一戰:“中書令可知流言可畏?軍心不穩?”
劉緯反問:“若有京畿良田四十畝,三倍於陣亡撫卹,誰願從軍?坊間非議?未必!或是挾民自重之心作祟。”
呂夷簡道:“中書令身為首相,應以安民為重,怎能置若罔聞?隔絕中外?”
劉緯反唇相譏:“坦夫左鄰母牛產犢,需不需要自證清白?”
呂夷簡大怒,執笏指斥:“汝是想逼民造反?學那銀川一舉焚之?”
百官隱有同感。
本以為大戰將起的交州、大理風平浪靜,京畿禁軍出外似乎毫無必要,太像是劉緯在故意佈局:虛內而實外,引豪紳作亂。
劉緯不怒反笑:“坦夫鐵了心求去?白日做夢!你就是死!也得死在中書!”
百官譁然。
中書真成了龍潭虎穴?逼得宰相自危?
呂夷簡解下籠巾貂蟬冠高高舉起,帶著一股悲壯緩緩伏地,聲淚俱下:“劉緯同踐兩府,盡出諫官於廣南西路,威逼御史臺,令陳堯佐至今身陷囹圄,臣不能制,致社稷危急,請乞骸骨,避賢者路……”
權御史中丞範諷出班上奏:“呂相所言,臣不敢苟同。
諫官出知廣南西路,是因涉及昨冬荊王流言、陰附宗室,陛下仁厚,不許時論議之。
鄭州王文吉告陳堯佐謀反一案雖有牽強附會之嫌,但陳堯佐為政獨斷專行亦是不爭事實,他悔過之意甚誠,聞益州族人為非作歹,遂請居家,以正天下視聽。”
呂夷簡又羞又怒,心中那股被陳堯佐當槍使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並摻雜著對範諷守口如瓶的怨念。
劉緯長嘆:“坦夫既已將榮辱置之度外,何不把社稷危在何處說個明明白白?讓百官心服口服?”
呂夷簡已經沒了退路,“契丹內亂,中書令不修外政,反讓民怨沸騰,是何居心?顧忌契丹聖宗知遇之恩?”
劉緯道:“以天禧四年用兵党項為例,再以雍熙北伐為鑑,若將坦夫心中所想訴諸行動,所需伕役幾何?不可能點到即止吧?太宗太平興國四年伐幽州,先帝景德元年親征澶州,持續二十五年,又費伕役幾何?”
呂夷簡道:“交州……”
劉緯疾言厲色:“休得顧左言他!想你呂家子孫也赴河北國難?”
呂夷簡再泣:“陛下可見劉緯專擅?”
趙禎道:“卿且平身,先道明國家危急,再論是非。”
呂夷簡道:“川峽四路田制,已亂天下人心。”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劉緯問:“某才疏學淺?為何不見?朝堂?京畿?”
呂夷簡滿嘴苦澀:“江浙!”
“江浙?”劉緯嗤之以鼻,“攤丁入畝之制或能激起全國騷動,唯獨不亂江浙!
王文穆、丁晉公拜相不過十五年,問問這些南人同僚,先帝之前,他們是不是過的膽顫心驚,敢不敢上下其手?
現在倒是敢了!
可江浙這富甲天下的膏腴之地已為輸京漕糧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