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緯先是拖著三子婚事,死皮賴臉的等來趙禎暗示。
後又稱病不行,話裡話外都是心病還須心藥醫的意思:父子以兄弟相稱,有傷天和……
丁謂、夏竦等人不便多說。
升行之製表面上是指公主出降以祖父為父、以父為兄,從而規避舅姑之禮,但也有點君臣不能同列的意思。
鎮國軍節度使、駙馬都尉李遵勖受過這種父子同殿為臣卻不能相認的尷尬,其父李繼昌生老病死時的孝道缺失更是畢生之痛,他仗義執言:“古禮不可廢,舅姑之尊不可殺,願以楚國公府為特例,不入故事之列……”
但若擱置升行之制,劉緯又高趙禎一輩,如何敘禮?
劉娥左右為難。
她想把劉嬌長子趙嘉養在宮中,指望劉緯去銀川轉圜。
河北緣邊局勢也讓人揪心,蕭菩薩哥正在兩屬地府邸拼命囤積糧草。
劉娥既對蕭菩薩哥的處境感同身受、並報以深深的同情,又對其禍水東引之舉保持高度戒備。
眼看蕭菩薩哥生辰將至,往年遣使朝賀,今年該怎麼辦?
夏竦、呂夷簡爭得不可開交。
齊天皇太后在南京、法天皇太后在中京,賀?不賀?怎麼賀?
劉緯無疑具有極大的發言權。
升行之制最終付諸公議,由中書、太常禮院、宗正寺會商,結果不言而喻。
百官都在為未來打算,不願劉緯專美,修成普惠制。
於是有詔:“本朝舊制,士大夫之子,有尚帝女者,輒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習行既久,義甚無謂。朕常念此,寤寐不平。豈可以富貴之故?屈人倫長幼之序?今命有司革之,以厲風俗……
天禧十五年,八月初十。
劉緯攜五子兩女經汴水抵京。
入內都知張景宗、參知政事孫飻、樞密副使仁多阿狸具一品儀仗導至通津水門相迎,另有丞郎以下文武官過百。
萬人空巷,眾說紛紜。
常人三十中進士,這位是三十肩挑兩府,並視功名如糞土,毅然決然的掛印而去,揚帆滄海,歸隱瘴疫之地。
重臣出外、無不費盡心機回京,這位是以各種各樣藉口拒絕來朝,三次告病、兩次妻妾有孕、一次風災。
廟堂之上,新人趕舊人,卻有一座巔峰不可逾越。
不願與天子敘平輩之禮,非要當天子長輩,不惜推動升行之制廢除。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
圍觀父老津津樂道,煞有其事的說起當年,彷彿祥瑞降臨東京的親歷者。
座船徐徐靠向岸邊。
劉緯屹立船頭,揮舞一身白衣朝四面作揖,換來歡呼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