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惟演忐忑不安道:“隨了他吧,畢竟是我們不修口德在先,幾位兄長手頭不寬裕,可由我代勞。”
晁迥惱羞成怒:“若非某人多嘴,怎會生出如此事端?”
“是在下說的他睡相不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李宗諤揖道,“但男生女相、恐有龍陽之癖卻出自晁學士之口,在下不才無德,連累晁學士,是該有個交待,晁學士那份理應由在下代勞。”
楊億勸道:“劉緯厚此薄彼,不就是存了挑撥之心?兩位仁兄忍耐一二,何必為身外之物紅臉?”
李宗諤雖然尷尬以笑,言辭卻越來越疏遠:“今日多了一條件,晁學士、劉校理以《官場現形記》為題邀文一篇、楊學士以《太宗逸事》為題邀文一篇、錢直秘以《錢塘遺事》為題邀文一篇,均不能少於三萬字,在下也一樣。”
楊億動了真火:“他以為他是誰?先帝還是陛下?”
“在下應了,以後不再摻和這事。”李宗諤抱拳作別,扔下一句肺腑之言,“在下之所以耽擱這麼久,是在看他編輯特刊,會有兩個截然不用的版本,輕狂浮浪之處百倍於前幾日,應該在明日午後面世,屆時……他可執文壇牛耳。”
錢惟演、楊億、晁迥、劉筠議至深夜,最終還是決定息事寧人,因為輿論極不對稱,就算他們吼破喉嚨,受眾也不過千。而劉緯所言白紙黑字,兩個時辰之內,京師百姓便能家喻戶曉,那可是七十萬丁口。
八月十八日,晁迥告假。
待漏院晨間熱議越發肆無忌憚,腦補出無數細節。
是日,崇政殿後殿決事。
趙恆告誡兩制學士:“詞臣,學者宗師也,安可不戒其流宕?自今有屬詞浮靡,不遵典式者,當加嚴譴。其雕印文集,令轉運使擇部內官看詳,以可者錄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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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搖搖欲墜的西昆派迎來致命一擊。
《皇宋日報》忽有特刊出,僅四開版面,卻錄千古絕唱二十首。
第一、二版是署名為“崇政殿書記”的文章:《隨駕親征錄》
並無任何傾向性,字字冰冷無情,處處謹持中立,咋一看……極似契丹史書。
好在有十首千古絕唱橫亙其中,才不至於讓人生出身在契丹南京路的錯覺。
一首贊軍,一首贊民,一首贊趙恆,一首斥契丹,兩首贊澶州,兩首贊瀛州,兩首贊天雄軍。
越是中立,越是讓人信服,從而糾正坊間長達一年半的誤解。
其一,趙恆之所以在黃河南岸徘徊,是擔心王超所部不虞或是不穩,而非膽怯。
其二,陣斬蕭達攬實為李繼隆之功,戰事一度激烈到需毀車為營。寇準當時隨駕,不僅隔著一條黃河,而且遠在澶州南城三十里外,除非肋生雙翅飛達現場。
趙恆決事之前,就已拿到劉緯所呈原稿,立刻召來劉承珪詰問有關親征的坊間輿情,這才知道當初黃河南岸的徘徊被編排成膽怯、陣斬蕭達攬之功則被安在寇準頭上。
他又氣又怒,責令皇城司每五日一報坊間輿情,並開始檢討澶淵之役以來得失,確實過於安逸,盡皆耳順之詞,喪卻警惕之心。
晁迥、楊億、李宗諤遂遭無妄之災,暈頭轉向。
第三、四版則是《四大風流才子》終章。
牛筠、羊億、曹迥、千惟演堪破紅塵,嫁妻妾於良家,攜手遠赴西域,重闢絲綢之路,終老雪域之巔,白頭天日可見。
其情有詞可證:“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楊億、晁迥、劉筠、錢惟演在未來悠長的歲月中,不得不以花天酒地、左擁右抱來標榜清白、取向。
人人津津樂道,卻沒人把結局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