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聖明。”劉緯奉上一生為賭注,“契丹互市之心甚灼,何不遂其心意?以經濟、人文戰之?以我不急,易其所珍,歲相乘除,可奪軍旅之費。”
“歲相乘除?能餘絹二十萬匹?銀十萬兩?”趙恆不以為然,卻又怦然心動。
“不止!臣這次在白溝驛停留兩月,以雄州榷場正常年份交易額為基準,得出一驚人結論,河北、河東榷場盈餘可在六十萬緡以上,何知州亦認同此論。”劉緯條理清楚。
“六十萬緡?”趙恆毛骨悚然。
“緣邊諸州民間私渡尚未計算在內。”劉緯又開始說起雄州白溝河南岸不為人知的一面,也是河北之行最大收穫。
雄州地狹人稀,主戶四千、客戶八十,卻有將近六百衙前軍將、弓手。
民風彪悍至廝,是不遜駐軍的戰鬥力。
同時,白溝河南岸兩屬地的人口密度最大,靠山吃山,靠榷場自然吃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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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官方以“禁出州界者徒”、“輒過黃河南者斬”、“不得為衙前吏”、“雜戶”等歧視措施限制,兩屬地百姓顧慮最少,動不動就刀兵相向,然後私渡白溝河逃責。
地方官擔心激起民變,促使兩屬地百姓投契丹,多以安撫為主,對馬、糧、械之外的走私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兩屬地的百姓生活有了較大盈餘,不再去計較各種歧視措施。
但當榷場關停時,生計立刻艱難,民怨沸騰,暗潮洶湧。
家家都有刀箭,地方官又能怎麼辦?惟有將兩屬地百姓往定州遷移。
這樣以來,談何戍邊?兩屬地豈不是成了契丹自留地?
何承矩當初即以“何不徒民於黃河南岸而安”怒懟李沆等人。
“緣邊諸州情形相仿,但無雄州兩屬地嚴峻。”劉緯小結。
“於我有裨益,契丹焉能不獲資助?會不會也在暗自慶幸?”趙恆從來沒想過緣邊百姓私渡如此猖獗,顧慮重重,心事重重。
“請陛下以武州試點,榷禁之物暫且從故,但不禁經史教化之書,凡我皇宋百姓學得,契丹百姓為何學不得?不正是明是非、明夷夏之防的大好時機?”劉緯道。
“學成報契丹?”趙恆哭笑不得。
“經史之中,只有中國!”劉緯一字一頓,“用我錢,著我衣,尊我禮,向我俗,習我語,學我文,五十年如一日,哪裡還有契丹?一旦盟誓遭棄,我軍揮師北上,凡兵鋒所指,即民心所向,先帝覆轍又有何懼?何愁華夏不能一統?”
“契丹建國百年,英才輩出,豈能任我施為?”趙恆問。
“武州駐軍數量被契丹限制在一千以內,陛下何不再減五百?改武州榷場為半官方私渡之地,凡兩國榷禁之物,明禁暗許,任百姓私下行事,即便契丹識破,又能怎樣?斬子民洩憤?”劉緯早有應對之法。
“如此以來,他州榷場怎肯善罷甘休,河北河東緣邊豈不是遍地漏洞供人鑽營?”趙恆又道。
劉緯有備而來,仍有腹案。
君臣一問一答,直至丑時中。
趙恆匆匆回宮備戰早朝,留下一句“待何承矩來朝再論”。
劉緯還能睡上一個時辰,被安排在東耳房,就一張軟榻,李宗諤那張臉拉得驢長驢長……
劉緯更想去跟內侍擠一擠,至少自由自在,但深更半夜的,亂走可能會出人命,勉勉強強和衣而臥,勞累來襲,很快就不省人事。
李宗諤煎熬大半夜,矜持僅維繫片刻,便也躺了上去,卻又被一隻在胸前揉捏的怪手摸醒,腦子裡忽然閃出“奶郎君”三字,尖叫一聲,奪門而去。
劉緯在河北走了一遭,什麼都見識過了,還是一日三驚。
宋太初去相,罷為昭義軍節度使,判澤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