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廊漸漸活絡,有些人隔著三張條案發表意見。
維持秩序的御史對此視而不見,昭文館、集賢院、史館、秘閣均位於崇文院內,又名館閣,裡面都是些有前途的窮酸文人,真要罰俸半年,全家都得喝西北風。
館閣職事雖然號稱“清切貴重非他官所比”,但大部分人一輩子默默無聞,編撰、修訂、堪誤、校定、修史等紙面工作並無油水可撈,作為“中書”、“樞密院”、“內外學士”的最優候選,卻又讓人分外珍惜羽毛,少有苟且之事,惟獨風流佳話百無禁忌。
白嫖非嫖,古今文人通病。
這些館閣文人實踐雖少,架不住理論豐富,吹的自己發燙發熱不說,還讓一干雜役端著空盤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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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
忽然一陣騷動,是布帛與磚面的摩擦聲,逾矩、逾位者紛紛挪動臀部迴歸。
有三人自崇德殿出,俱是玉帶紫袍,一人向東廡,一人去西廊,一人直下廣場。
天子賜宴,一般由宰執出面安撫進不了大殿的百官。
但呂蒙正、李沆不良於行,便由畢士安、王旦、王欽若三位參知政事代勞。
一陣陣唱諾聲之後,王旦行至西廊拐角,待眾人禮畢,笑問:“擾了諸位書郎雅興?方才可是熱鬧的很。”
眾人連道“失禮、不敢”。
王旦又問:“兩位神童在此,諸位書郎有沒有關心教子之道?”
眾人臉紅心熱的點頭稱是。
王旦微微頷首,又和顏悅色的看著邵煥,“你雖已行冠禮,身子骨尚弱,飲酒須有量。”
邵煥急促不安道:“同僚友愛,替我和……奉禮郎……飲。”
“善!”王旦視線又轉向劉緯,“這就長高了一截?前幾日我還在想,郊祀禮重,奉禮郎受不受得了。”
劉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參政關愛有加,才有童子茁壯成長。”
“童子?”王旦笑了,“奉禮郎不是已有傳道授業之想?”
好幾個人同時噎著,險些叫出聲。
劉緯再揖,“下官與兩歲幼妹相依為命,衣食住行,亦步亦趨,今已三年有餘,於育兒之道,頗有心得體會,已將感悟、經驗彙整合冊,但此冊絕無傳道授業之能,僅可為幼兒啟蒙之書,學期三年,授法不授業,不敢以師自居。”
“官家慧眼識珠,擢奉禮郎於微末苦寒,奉禮郎亦不忘本,孜孜不倦報君,此為千古佳話,必定青史留名。”王旦微笑離去,口中輕吟,“好一個九萬里風鵬正舉……好一個麒麟兒……”
三位參政陸陸續續返回大殿,廊下、廣場又見騷動,紛紛暢所欲言。
“講學……嘖嘖……我家那小兔崽子也是十歲,天天還得哄著。”
“京師物價吃人不吐骨頭,逼得神童都要講學求生。”
“別自作多情了,人家已在嘉善坊置宅,還是兩進跨院。”
議論紛紛,倒逼解釋。
“陛下賜錢是大頭,差錢另借,債多壓身,緯才千方百計開源。”劉緯並無眾人想象中的自得,因為王旦所言藏有一絲告誡,似是覺得銅氣太重,有辱祥瑞清明。
“束脩幾何?”總算有人正常關心。
“二百貫,李修撰可願一試?”萬德隆眼裡亦有隱憂,深度參與其中,也能聽出王旦言外之意,是揚名、還是告誡?
“二百貫?”陳姓修撰彷彿被人非禮了,跪坐在地都能跳腳,“我家那混小子賣不了二百貫。”
在座月俸都不超三十貫,一年不吃不喝勉強夠學費,羨慕、嫉妒之餘,又添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