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貴平雖然無影無蹤,另一呂蒙親隨卻一改先前沉默寡言,拉著劉緯進了一遮風帷幔內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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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名劉乾,是呂蒙正生母劉氏族人,沒什麼讀書天分,只能跟在呂蒙正身邊鞍前馬後,爭取將來謀個好一點的恩蔭出身。膝下無子,僅一掌上明珠,年方七歲,雖然嘴上說啟蒙,心裡怎麼想,誰也不知。
劉乾作為親隨,比誰都清楚呂蒙正的身體狀況和求去心態,最多不過一年,必然樹倒猢猻散,正是各籌前程時。他的資歷比不了呂蒙正髮妻妻族宋貴平,上縣不敢想,偏遠中、下縣又看不上,打算求一京師肥差。
劉緯因為劉乾掏心掏肺省去不少麻煩,那些同樣等待過堂的官員只能隔著帷幔望而興嘆。
宋初,地方官、京朝官請見宰相一般在中書聚廳,都堂相當於中書辦公室)是較為正式的場合,宰臣私寮相當於個人辦公室)的接見則較為私密、漫長,往往涉及具體事宜。
五品以上“待制”值守中書、備天子顧問的詞臣)見宰相無須繁文縟節,只需朱衣吏口宣“請某某”,五品以下官員則需趨拜。
日近中天,等待才到盡頭。
朱衣吏高聲唱贊:“夷陵童子劉緯請見。”
劉緯快步前行,待那朱衣吏一聲“屈躬”之後,兩手先一捻袍衫,再抱於胸口,左腳跨過門檻彎腰急趨,停在六尺主案前。
呂蒙正抱拳於頜下:“童子有禮。”
朱衣吏又一次唱贊:“屈揖。”
劉緯應聲深揖,而後挺胸抬頭:“夷陵童子見過呂相公。”
“好一個翩翩少年郎。”呂蒙正微微向左側首,“這位是臨江軍江西新餘)王參政。”
劉緯再次深揖,“夷陵童子見過王參政。”
王欽若笑的分外和煦,“有志不在年高,童子京師之行,必是千古佳話。”
劉緯榮辱不驚:“呂相公、王參政勵志在前,末學後進才有奮發向上之心。”
“咳咳……”呂蒙正以帕捂嘴,輕喘數下,直接將話題拉上正軌,“童子熟讀孝經,哪章最有感觸?”
一介白衣拜見宰臣,自然無座。那些跪坐一邊的刀筆吏揮毫潑墨,目不轉睛的注視著眼前盛事。
劉緯抱拳昂首,朗朗上口。
曾子曰:“若夫慈愛、恭敬、安親、揚名,則聞命矣。敢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
子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昔者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諸侯有爭臣五人,雖無道,不失其國。大夫有爭臣三人,雖無道,不失其家。士有爭友,則身不離於令名。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於父,臣不可以不爭於君。故當不義,則爭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為孝乎?”
王欽若笑道:“相公料事如神,童子果然先詠諫諍。”
呂蒙正搖頭輕嘆,“無用之身,僅剩這點清明。”
劉緯畢恭畢敬道:“相公心寬德厚,童子日後登門求教學業,不用擔心吃閉門羹。”
呂蒙正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頗有深意的瞥了王欽若一眼,“王參政請。”
王欽若蕭規曹隨道,“相公試孝經,下官便考論語,童子以為哪章為先?”
劉緯毫不思索的脫口而出。
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
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
“這就完了?”王欽若愕然。
“論語全篇童子皆可朗誦,惟獨以為此篇可為畫龍點睛之章。”劉緯說。
王欽若忽然明白呂蒙正那別有深意的一瞥,合著童子喜歡為難考官?到底誰考誰?難怪种放、楊億落了個灰頭土臉,情有可原……
“童子是在同情少正卯遭遇?”呂蒙正沉默片刻,輕飄飄的替王欽若解了圍。
王欽若臉上微微一紅,心底駭然無以復加,士人從根本上質疑儒家聖人乃大不敬之罪,同投水自盡有什麼區別?
“童子沒資格,也沒有那個能力去同情古人,只是覺得論語此節是在告誡世人,人無完人,人人可為聖人,聖人也是人,白玉微暇並非錯。”稚嫩童音彷彿天外來,似在為昨日崇政殿輕狂而懺悔。
“經義就到這吧,再試下去,顯的中書無容人之量,王參政以為如何?”呂蒙正再次釋出若有若無的善意,略去十篇朗誦,“老了……年近古稀,沒那個精力重解先賢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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