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國棟自然知道,哈佛法學院是周奕霏一個無法圓上的夢。在與他交往前,周奕霏就已經拿到了哈佛法學院的全額獎學金。如果不是因為他,周奕霏早就已經從哈佛法學院畢業了。
布國棟再次見到女兒,是在女兒三十三歲那年。那一年,布家雯成為了紐約的市政律師。那一天,布國棟一個人坐在沙發前,看到了媒體對布家雯的採訪。
當聽到女兒當著全世界的面,說出“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時光可以倒流,讓十八歲的周奕霏,不再遇到布國棟”的時候,六十三歲的布國棟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不!”布國棟滿臉淚痕的從睡夢中醒來,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了。
布國棟驚慌的從床上爬起來,隨便洗了把臉,就向醫院跑去:他記得,今天是周奕霏手術的日子。如果不是因為突發的案子,布國棟連熬了兩天兩夜,他也不會睡這麼晚。
等布國棟急匆匆的跑到醫院的時候,周奕霏已經進了手術室。
“你是吳先生吧?”一個小護士笑著與布國棟打招呼道:“這是讓我交給你的。”
布國棟從護士的手裡接過一隻錄音筆和一張銀行卡。
“吳先生你好。”聽著錄音筆傳來的熟悉的聲音,布國棟的眼前似乎還能看到周奕霏那漂亮的笑容:“似乎也沒有這麼正式的跟你打過招呼呢!我特意讓護士小姐將我的手術時間晚了兩個小時告訴你,是因為我想一個人進手術室。這次進了手術室,我也不知道自己再出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其實,我知道這次手術的成功率很低。可是,我想賭這一次。我想再次站到我丈夫的身邊,告訴他我回來了。”
聽到這裡,布國棟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彷徨不安,都是自己自找的:周奕霏對他或者有過埋怨,可是卻根本沒有怪過他。
“我還愛著他。”周奕霏的聲音如絲絲的清涼,給了布國棟鎮定與安寧:“他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夢想。可笑的是,我曾經為了第三個夢想,把第一個、第二個夢想給搞丟了。現在,我要回去把前兩個夢想給找回來。”
布國棟握著拳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緊閉的手術室大門,不停的告訴周奕霏:不,你的第一個、第二個夢想沒有丟,永遠有丟,我和雯雯都在等著你回家。
“吳先生,有的時候,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呢?”周奕霏笑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或許吧!總之,真的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在這段我的人生最黑暗的日子裡,有你的陪伴,我真的覺得很開心。”
布國棟笑了笑:也許周奕霏不知道的是,這段日子,他也很開心——這是周奕霏離開後,他最開心的日子。他最期盼的就是每天開啟周奕霏病房門的那一剎那,看到周奕霏揚起的笑臉。
“我這裡有一張銀行卡,”周奕霏的聲音讓布國棟不由自主的看向手裡的銀行卡:“你別生氣,不是給你的。這是給你女兒的。真的希望你以後不要這麼辛苦了,有時間的話,要多陪陪她。我想,她更需要的,是你的陪伴。”
布國棟這才想起,他親口告訴過周奕霏,他還有一個年幼的女兒。他是為了給女兒攢錢,才會出來做護工的。可是,他沒想到,周奕霏竟然會記在了心上。也許,周奕霏是將這個年幼的小姑娘,當成了自己的女兒了吧!
“好了,”眼前似乎還能看到周奕霏的笑容:“就說到這裡吧。祝吳先生你幸福;同時,也希望你能為我祝福,祝福我手術順利,祝福我能夠笑著走到他的面前,親口告訴他,我回來了。”
一個月後。
今天布國棟的心裡總是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尤其是他一回到家,就看到他的父親氣哼哼的坐在那裡,嘟囔著什麼“還回來幹什麼”。聽到父親的話,布國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就在布國棟的期待中,周奕霏和女兒布家雯一前一後的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布國棟終於又看到了那雙璀璨明亮的大眼睛了,只是當年利落的馬尾變成了肩膀的短發。
“爹地,”看到布國棟,布家雯開心的叫道:“媽咪回來了!”
“國棟,”周奕霏的眼睛閃了閃,聲音裡是隻有布國棟能聽出的不確定:“我回來了。”
布國棟笑著將周奕霏擁在懷裡,聲音裡是勉強壓抑的眼淚:“歡迎回家。”
很久以後。
周奕霏和布國棟舉行完了金婚典禮後,才在所有人的羨慕中,回到了自己的家。
午後的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了書房,周奕霏坐在窗邊,手捧著布國棟泡好的香茶,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
“在想什麼?”在給大女兒布家雯完電話後,布國棟才轉過來,可是一過來,就看到周奕霏笑得這副樣子:“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嫁給我很幸福?”
周奕霏挑挑眉毛:“美得你吧。娶到我,才是你的福氣,你知道嗎?”今天金婚典禮上的溫情令周奕霏想到了一件她從來都沒有跟布國棟說過的事:“我曾經遇到一位先生,他對我可比你對我強多了。”
布國棟不解的看了看周奕霏:“會有人比我對你更好嗎?我的大作家。”當年周奕霏回來以後,並沒有再做律師,而是選擇當了一名專欄作家,從法律的角度對案子進行分析,給人們以警示。
“討厭。”周奕霏幸福的靠在布國棟的肩頭:“當時,我剛剛從美國回來。哦,對了,他姓吳。”周奕霏想,她一生都會感激那位既不知道相貌也不知道名字的吳先生的。只是,遺憾的是,她手術成功後,就沒再見過他。
布國棟愣了一下,笑著攬住周奕霏的肩。
那張被布國棟藏在書房最高的櫃子內的錄音筆和銀行卡,記錄了一段兩個人心中最甜蜜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