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西伯利亞荒原,疾風遒勁,陰雷滾滾。
暮色夕陽中,一輛古董級的川崎左神250,沿著葉尼塞河,一路向南,咆哮著穿越蒼茫大地。
二衝程摩托的巨大轟鳴,在這片死寂無聲的大地上,卻依然顯得羸弱無力。
孫赫的手臂又感到一陣痠麻,幾乎把持不住顫動的車把。他知道,這是因為他已經騎了五個多小時的摩托了。
背上脊椎也一陣疼痛,他不由得扭了一下頸背,活絡一下僵直的脊柱。
“tы.впoprдke?”身後,娜佳用俄語關切地問了一句。孫赫聽不懂意思,但他知道,敏感又體貼的娜佳在關心他。
娜佳伏在他身後,雙手摟著孫赫的腰,一路上幾乎一動不動。
不知道是疲累麻木還是語言不通,兩人一路幾乎不怎麼說話,但卻彼此能夠心有靈犀地互動。這也讓他們得以從素不相識到一路相伴十多天,相安無事,患難與共。
如果換個場景,換個時間,比如十年前的沃斯托羅夫市郊,這樣一對騎在俄產川崎機車上的,多半是趁夜色出城野營望星空的情侶。
但是現在,人們不再有心思關注星空。抬頭仰望,橫亙在星空與大地之間的,還有那無盡的蝗蟲式貪婪噬念。
西伯利亞的主幹道路一般都是東西走向的。只有少數無人維護,滿是塵土泥濘的南北向小路,沿著橫貫南北的葉尼塞河,通往一些居民點,或者軍事基地。
如今,這些葉尼塞河畔孤立的居民點或者基地,都早被拋棄,成為荒無人煙的孤島。
孤島裡總有遺蹟,運氣好的話,還會找到一些可供補給的物資。根據地圖顯示,再往前十幾公里,有一座前軍事基地,曾是導彈打靶的彈道觀測點。
孫赫和娜佳必須找到這個基地,停留,補給,休憩,哪怕裡面幾乎一無所有。
昨天他們在路上被搶劫。僅剩的食物,連同那輛喀山皮卡,都被洗劫一空。他和娜佳逃離匪徒後,手裡只有一支ak74自動步槍,還有一個只剩地圖的揹包。
後來,他們用這支破舊的ak74又攔住了一輛顛簸而來的5噸中型卡車。中卡的主人是一個五口之家,有老人,有孩子。
男主人看出他們的絕境——在廣袤的西伯利亞腹地,沒有食物,沒有交通工具,靠運氣才能遇見人煙……他們堅持不了多久。
顯然,他不想浪費末日裡不多的時間精力,再來一場戰鬥解決老掉牙的人類問題。
他慷慨地把車廂裡一輛保養得當的2020年款川崎左神250摩托車,連同滿滿的油箱,送給了這對末路情侶,除此以外,他聳了聳肩,不想再給任何幫助,尤其食物。
他做得已經夠多了。這輛川崎左神250是幾十年前他工作的地方——紅星格勒機器廠被川崎重工收購後,生產的第一批川崎機車。具有紀念意義。
現在,除了食物,水,保暖,一切都不再有意義了。卸下這輛川崎,載重輕了,油也可以省一點。
沒有多少言語交流,他們比劃著手勢,又相互道別,各自上路。看著遠去的卡車,孫赫忽然覺得自己沒跟他們分享那個頻段,是不是有點自私?
雖然人類處境堪憂,但自己至少知道去向目標,他們卻失去了目的地,只能像西伯利亞荒原狼一樣遊走覓食,直到生命終結。
忽然,透過粘滿塵土的頭盔鏡,孫赫看到前方站著幾個人影,似乎還有一個小孩,正在向他們招手。
“tes!”孫赫用英語大聲向後說道。他和娜佳為數不多的言語溝通只能用兩人都略懂一些的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