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開耳目,他們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以後,才悄悄來到聖域慰靈地上。
自從東京之戰後的那次葬禮,美斯狄很久沒有再來這裡了。寂靜的空谷斜風故故,景象卻改變不少。那些流落在外的戰士遺骨已經陸續遷回安葬,墓園的面積大大擴充套件,一眼看過去,高高低低的墓碑無邊無際、望不到頭,即使再冷血的過客也不免神情肅然。
白銀聖鬥士的專屬區,整齊地新壘了十二座墳塋,碑文的墨跡還沒有完全幹涸,遍地野生的小白花一如既往點綴著墓碑下的岩土,宛如薄薄的殘雪。
在墓xue的排列分佈上,聖域一向講究最嚴格的慣例:完全比照八十八星座在天球的分佈狀態。無論是十二宮之戰期間白銀聖鬥士的入殮,還是後來亞迪裡安他們的下葬,都不曾違反這個慣例。
可是,眼前的這十二座墳塋,卻集中在地勢最低的鍋底地帶,以六個不出的詭異。
美斯狄想了一下,對那智說:“請給我一把鐵鍬。”
那智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該不會……”
“如果沒有親眼看到他們的屍體,我無論如何也相信不了。”美斯狄說。
在那智的協助和掩護下,美斯狄挖開了覆蓋在亞路哥的棺木上的泥土,將釘子一枚枚撬下來,然後拉開了棺蓋。
“啊!!竟然是這樣!!”那智站在他身後驚呼。
空空如也的棺底中央,赫然洞穿了一個井口大的窟窿,下面竟然是一條深不見底的隧道。
美斯狄暗暗欣慰,心中一塊沉重的石頭落了下來。
“果然……相信女神是對的。”
隨之而來的好奇心,使跳下去一探究竟成為他無法抑制的行動。
……這是一段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路程,呈螺旋型傾斜地縱向地心深處。他們一聲不響地前進,流動的空氣化作絲絲涼風吹在臉上。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聽到潺潺的水聲。
“你看!前面有光!”那智在他背後喊。
那確實是一團模糊的微光,非常熟悉的幽幽藍色,但是美斯狄記不起來在何處曾經見過。正想著,他們已經豁然脫離狹窄的通道,站在空曠的平地上了!
“想不到聖域的下方還隱藏著這樣的空間!”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造型如銀河系外觀的的噴泉,不斷湧動的液體在黑暗裡瑩瑩滅滅,宛如跳躍著的銀色星星——適時所看到的幽幽藍光正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美斯狄突然想起來了:這種銀白色的液體,正是女神那個歷演神鑒中的神秘預示物——天星水銀。
他感到一陣迷惑,幽暗中忽然傳來了阿波羅的聲音:
“能夠到達這裡的已不是人類了!”
美斯狄大驚:“不好!中圈套了!”他急忙把那智向後推:“你快逃!我來……”
不料那智冷冷一笑,對著美斯狄突然揮出一記猛拳,美斯狄猝不及防,被砸得踉蹌倒退,殷紅的鮮血從口中漫了出來,濺在衣襟上。錯愕之間他看到那智伸手抹去了面相———竟然是風神裝扮的!!
與此同時,五道靈光從不同方位慣向美斯狄,鋪天而過,勢如霹靂。美斯狄被擊中,倒伏在地。脖頸、手腕和腳腕轉眼全被繫有玉色長鏈的金輪牢牢箍住,如同囚犯一般。
他想站起來,但是五股牽扯拖拽的力量死死制住了他。他勉強略略抬頭,看到面前是一雙秀氣纖巧的腳,穿著淺紫印花的緞鞋,半露半掩在潔白莊重的長裙之下。
“女神……”美斯狄的咽喉被勒得幾乎發不出任何聲音。
站在他面前的確是戰爭與正義女神———雅典娜。
宙斯的神使赫爾墨斯立在她的左首,而她的右邊,卻是早已聲稱不管任何閑事的太陽神阿波羅。
在他們的周圍,酒神、花神、火神、穀神和雨神五位神使手執金輪玉鏈的另一端,團團地將美斯狄圍在了中央。
赫爾墨斯用一種不信任的微笑態度對紗織說:“雅典娜,讓我好好看一看,你所說的比處死更嚴厲的刑罰,究竟是什麼?”
紗織的臉上是不帶一絲怒氣的冰冷:“赫爾墨斯,你太惡毒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根本不會動用‘策神’的力量。”
策神是什麼?美斯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古老而強大的聖域裡面究竟深藏著多少秘密?
風神奉紗織之命,從銀河般的噴泉裡舀了一杯天星水銀走向美斯狄,觀望不語的阿波羅禁不住流露出一絲憐憫和惋惜。
掌握頸部的酒神猛然抽緊手中的神鏈,美斯狄頓時陷入窒息的半昏迷狀態。風神就趁這個時候,將滿杯的天星水銀給美斯狄強灌了下去。
作為一種劇毒,天星水銀可令普通人沾唇即亡。但是在一種極少見、極不尋常的情況下,卻被用作可怕的催化劑……至於究竟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到了本卷稍後才會真相大白。
幽暗的地宮裡傳出悽厲的呼號,那是一種為了默默忍耐而竭力抑制,卻終因太過強烈而無法承受的絕望,與其稱之為慘叫,不如說是悲憤和痛苦的綜合爆發。
美斯狄短短的一生中,從來沒如此這般地失控狂喊過。鮮血從他的眼睛、耳朵和指尖迸流下來,他的頭發如點燃一般澎湃張揚,白皙的面板下青色的血管在急劇地脈動、擴張,修長美形的雙手暴突成人間少有的利器,原本湛藍的眼睛在黑暗中化作兩塊燃燒的炭火——殺性不斷加劇而神志不斷減少。
此時的美斯狄,已經不是我們所熟悉的那個了,他面目全非,宛然是猛獸、機械、人形與想象力的綜合體,強悍、冷酷、猙獰,令人恐怖而震撼,攪動得金輪格格作響。五位神使緊張地注視著他,手中的鏈索一點不敢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