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直到傍晚夕陽染紅天空的時候,君九在家也沒有等到暮舟上門。
她心裡有些莫名的不安,主動打了個電話給賀廷,那邊許久才接通了電話。
“君少,您能不能來一趟我家?暮舟他……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地址。”
半個小時後,君九開車到了賀廷的家門口,是一幢單門獨院的小別墅,院子裡養了許多花草,在這個地方竟然讓君九找到了一絲江淮市的熟悉的氣息。
不過現在她顯然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賀廷早就給她留了門,她疾步往屋裡走去,就見到房間裡燈光昏暗,只能隱約看到事物的一個輪廓。
太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日夜交集的天際隱現出一抹灰色。
有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君九轉過身,就看到正往樓下走來的賀廷。
“君少。”
他比君九昨天見到的時候又憔悴了許多。
“他人在哪兒?”
“在樓上。”
得到回答,君九抬步要走。
“君少。”賀廷忍不住開了口。
君九回頭看他。
“我知道,您可能對於暮舟的事情未必清楚,但是我想請求您,無論他說什麼,都請不要怨他,至少……讓他走的安心一點。”
“賀廷,你這話說的著實奇怪。”君九輕笑一聲,眸中掠過一絲諷刺,“既然你也知道我不清楚一切,又憑什麼讓我寬容?況且,他的確是要走了,卻不代表他不會回來。”
“君少!”賀廷從未見過君九如此不近人情的這一面,不可置信的叫了她一聲。
“行了,我有分寸。”君九閉了閉眼,重新往樓上走去,“你在下面等著。”
到得房間門口,君九剛要開門,卻終究是在門口躊躇了。
“你打算怎麼做?”七生突然在她面前顯露出了身形,倚在門邊看著她。
君九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
“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都沒有人可以責怪你,只是你得一切遵從心意,如若不然,就是他得到解脫,也不得安寧。”
聽到這些話,君九難得多看了七生幾眼,這些話本不是一個“人工智慧”的產品能夠說出來的,有那麼一刻,君九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彷彿七生真的是她一個真真切切存在的摯友,在為她著想,為她擔心。
終於,君九握緊門把手推開了門,走進去就看到暮舟正坐在書桌前,面前的窗戶敞開著,灰暗的天際映著他的虛無不定的身子,更添了幾分寂寥。
“賀廷,我說過你不用再陪著我了,難道你非要眼睜睜的看著我去——”死這個字還沒有說出口,暮舟就已經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君九,將即將說出口的話硬生生的給遏了下去。
“你怎麼來了?”臉上是抑制不住的錯愕,卻又隱含了一絲欣然。
比起最後一次君九看到的暮舟,此時的暮舟身體已經近乎透明,若不是他一直用意志強撐著,怕是下一刻就能在這世間消散。
就連七生的虛擬形態都要比他真切上許多。
“聽說你要死了,我來送你最後一程。”
“咳咳……”暮舟被君九這突如其來的話給嗆了嗆,“一段時間沒見,你真的是越來越不把我這個師兄放在眼裡了!”
“反正你都快要死了,我又何必對你惺惺作態?”君九挑高了眉梢看了他一眼,似乎半點都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很不以為意道:“再說了你又不是死了就不回來了,不過……等你下次回來大概再見面的時候就得是個小小孩了……一想到能把你抱在手裡任我蹂躪,我突然覺得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暮舟的嘴角抽了抽,本來心底有些傷感的情緒盡數被君九這話給沖走了。
“沒大沒小,君九我告訴你,只要我還在一天,我就一天是你的師兄。”暮舟突然想到什麼,斂去了臉上的笑意,神色黯淡道:“看在我時日無多的份上,也不知道臨走前,還能不能聽到你喚我一聲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