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四處打量了屋子的擺設,沒什麼髒亂錯處,但也沒什麼出挑的地米,傢俱看起來有些陳舊,色澤都暗淡了好多。鋪在地上的毯子,及椅子上的墊子,看起來也好陳舊,上邊還有些許洗不淨的汙垢。再瞧了手頭的茶盅,也只普通的青花瓷,與米府比起來,自差了一個檔次。想著女兒過的也不容易,心也很不好受。趙家確實比往日落魄了好多。
“真枉我平時教了你那麼多,想不到在婆家卻這般模樣。你可明媒正娶的趙家媳婦,再加上你又生得兩個兒子,底氣自十足,還有什麼好怕的?偏到了這般田地還處處隱忍。你可知,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宣兒,不娘說你,你性子確實太溫了。在孃家的時候,兇得像個母夜叉,可在婆家卻變成一頭綿羊,軟綿綿的任人欺負,你這樣可行不通呀,再不改變,只有一輩子吃虧的份。”
米敬宣低著頭,只望著腳下的鳳頭鞋,低聲道:“母親說的很有道理。女兒也想改變,可,這婆家確實比不得孃家,稍微行錯一步都讓人病詬。再加上妯娌姑子一個個都不省心,您女婿又不大爭氣,這才處處被踩在腳底下”
老太太神色冷厲,聲音卻輕,“那一屋子的人,都沒有省事的。唯獨你,底氣不足,娘娘家又離得遠,這才處處被人瞧不起。可如今她們已落了翅的鳳凰不如雞,你還怕個甚?更何況,姑爺如今的官位可掐在你侄媳婦孃家手,你怎麼還敢與知禮媳婦鬧僵?不我說你,單這一回,你做的也確實太不厚道了。也難怪知禮媳惱你。連我都惱了你。”
米敬宣面紅耳赤,聲低聞不可聞:“女兒魯莽了。還請母親在侄媳婦面前多多美言幾句。”
米老太太長長一嘆,坐直了身子,欲扯身後的靠墊,米敬宣忙扶著她,再拿了自己的靠枕一半塞到老太太身後。
米敬宣左右瞧著沒什麼人,又低聲略略埋怨著:“母親,您今天這番做派,可有想過女兒又會難做人了?”
老太太眉毛一挑,哼道:“你怕個啥?我說過,你明媒正娶的趙家媳婦,又給趙家生了兩上兒子,你肯把底氣擺足了,腰桿兒挺直了,自沒人敢再給你臉子瞧。只怨你自己不爭氣,處處低就一等,這才縱得這幫人越發沒個高低廉恥。”
米敬宣被說得面色悽苦,雖不認同母親的話,卻也不敢隨意發表言論,只得唯唯領命。
米老太太也知道她口服心不服,又暗歎口氣,道:“你也別妄自菲薄,你娘我雖然只個繼室,你父親也早去。但替你在婆家撐腰還綽綽有餘的。尤其趙家現在的境況,更不在話下。”
米敬宣越發慚愧,“都女兒沒用,這麼把年紀了,還讓母親操心。”
米老太太長長嘆口氣,把身子靠到身後的枕墊上,“其實也該怪你。在公婆妯娌小姑面前處處矮人一等,卻在姑爺那大發雌威,還處處打擊姑爺的自尊,這也難怪姑爺惱了你,處處寵著那些沒起子的妾室了。男人嘛,再可惡再花心,但只要拿捏住了道理,自不敢把你怎樣,更別說抬舉妾室來噁心你了。可你就不明白,你處處與他對著幹,還處處傷他的面子和自尊,不惱你才怪。”
米敬宣越發羞愧,低聲道:“娘,女兒知錯了。”
米老太太又道:“姑爺混了大半輩子還只區區綠豆的官兒,拋開他的不思進取不談,你也有責任。”
米敬宣不吱聲,大概已認同母親的話。
“何謂賢妻?賢妻可不只生養兒女,廣納妾室,侍奉公婆就叫賢妻。真正的賢妻,還得助丈夫交際,應酬,使之無後顧之憂,並能使之轉為幫助。就如知禮媳婦那樣,人家才多大年紀,卻比你做的更熟練。你好生反思一下你這些年的作為,”
米敬宣反駁,“娘,我也有的呀”
“那你如何做的?與助姑爺升官的何家翻臉?這就你所謂的賢妻?”
米敬宣不再言語了。
老太太又無耐,又氣憤,末了又放緩了語氣,“我知道你這些年不容易。可趙家你自己選的夫家,當初我就曾再三問過你的主意,你偏一意孤行”
“娘,都陳年往事了,還提他做甚?”
老太太忽然想到了什麼,陡地疑目盯視著自己的女兒,“劉家子已致仕,劉乾坤也由正六品院判升成正五品院使官。聽說也走的何家的門路。劉家與何家並無多大關係,不過同僚之宜罷了。而趙家,總歸與何家有些沾親帶故的關係,劉家堂堂正正升了一級,而姑爺卻只升了半品,並且品秩還很低,你否就因此事而惱上何家,認為他們親疏不分?沒有盡力相幫?也不?”最後幾句話老太太說得嚴厲。
米敬宣咬著唇,頭低得更低了。
如晴先不明所以,但來回看了母女倆的神色,暗呼一聲,女人呀,果然虛榮愛攀比的動物呢。
從女兒的神情可以得出最終原因的老太太幾乎恨鐵不成鋼了,恨不得拿了棒槌敲打她一番才,但想著這趙家地盤,也就生生忍住,又苦口婆心地勸道:“劉家的事你就別往多處想了,人家醫術確實精湛,又會做人,其雖小門小戶的,但我聽說人家從不與人交惡,在外頭從來都和和氣氣的,並不與誰置氣。在官場上,人緣也很好。劉乾坤升成院使也合情合理的。就算沒有何家從中相助,也如囊中之物。何家不過樂得做個順水人情而已。倒姑爺,人家確盡了心力的。你為著一已之私讓自己落得如今這種下場,也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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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敬宣抿了抿唇,神色惶恐,“母親,女兒真的知錯了。您就不要再說了。”
老太太輕哼一聲,“但願你知錯了吧。抽個時間,親自向知禮媳婦道個歉。要真心真意的。知禮媳婦我還很滿意的,做事有分寸,又有手腕,你瞧瞧,如今都懷有身孕,仍把家中外外的事管得妥貼。若你有她的半分本事,我也不必替你操這個心了。不過,豫郡王妃和那永寧伯,你還疏遠些好。”
米敬宣不解。
“聽我的準沒錯。當孃的還會害你不成?”
米敬宣勉強點頭,她也知道自己母親的厲害,可惜自己卻個榆木腦袋,沒有遺傳到母親的精明與厲害,只能任人宰割。
老太太教育了米敬宣後,午飯也沒吃便離開了。米敬宣再三挽留無果,只得跺腳低叫,“母親,女兒嫁入趙家這些年,您還第一次登門。若連個飯都不吃,那女兒又有何顏面面對公婆妯娌?”
老太太道:“你怕個甚?若有人問起我來,你就說趙家來了貴客,我也不好叨擾。不就完了?”
離了趙府,在回米家的路上,如晴偷偷瞟了老太太疑重的視色,小心翼翼地開口,“奶奶,有件事我仍不大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