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回庸醫館後,這裡只剩下了他。
他握著薛蠻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這人曬得渾身發燙,嘴唇幹枯,韓澈拿了棉簽沾了水小心翼翼幫他浸濕。他動作輕柔地做著這件事情,不一會兒被淚水模糊了雙眼。
眼下這裡也沒有別人,他索性任由自己淚水滑落,暫且做片刻脆弱的人。
他痛恨自己生病,痛恨自己連累這個人,痛恨令他為他自己拼命。
他最痛恨自己出生在這世上,而今還活在這世上。
剩下還有好幾種藥沒有著落,他真不知還要讓這個人為自己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忍不住問自己,我值得麼?
我值得他為我做到這樣嗎?
我值得他將我看得這麼重嗎?
他的答案是,不值得。
“什麼值得不值得……咳咳……”薛蠻聽到他的哭泣,竟然是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家媳婦滿臉是淚,連忙抬手伸過去,要幫他擦淚。
韓澈拂開他的手,嗔怪道:“你這個傻子!”
薛蠻拼盡力氣把他拽過去,吃力道:“你才是傻子。趁我睡了一個人在這裡哭,也不知道叫醒我。”
“你別動,別碰到傷口了!”韓澈急道。
“那你也別動,”薛蠻抬手撫上他的臉龐,極為溫柔地幫他擦拭眼淚。韓澈眼睛紅紅的,睫毛濕漉漉的,鼻尖也是紅紅的,看起來極為可憐,又讓人心疼。薛蠻知道他在哭什麼,故而沒有多問,只是對他道:“你啊,真沒見過世面,這點傷真不算什麼,以前我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還得一個打一百個,比現在啊,慘多了。我躺一會兒就沒事了,別哭了,嗯?”
韓澈眨眨眼,啜泣道:“你攤上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瞎說。”薛蠻捏了捏他的臉,眼裡是要溢位來的柔情,“我遇見你真是走了八輩子的運。你除了老愛內疚,別的樣樣都好。”
韓澈吸吸鼻子:“我確實虧欠你太多……”
“說什麼呢?”薛蠻佯裝生氣,掛了一下他的鼻尖,“兩口子之間談什麼虧欠?我且問你,若今日換做是我生了病,你會怎麼做?”
韓澈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想盡一切辦法給你治病,只要有一線生機,便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不就行了。”薛蠻閉上雙眼,“那我睡了。”
他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韓澈看著,沉默了半晌。
過了一會兒他拿起扇子繼續給薛蠻扇風,薛蠻睜開眼,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對他道:“要是你陪我睡,我會好得更快哦。”
韓澈聞言就立刻爬山了床,躺在了他身邊。
薛蠻握住了他的手,睏倦道:“我真的睡啦。”
韓澈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溫聲道:“你睡吧。”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讓人家為自己辛苦比武就算了,還讓他在重傷後安慰自己……果然不該動不動就內疚。
唉,若是自己是個沒心沒肺之人,恐怕就不會這般煩擾了吧。
但他大概這輩子都做不了那樣的人了。
這一晚他輾轉難眠,時不時要檢視薛蠻的狀況。到了早上又一大早起床,想去庸醫館接師父來給薛蠻看看。
他剛到樓下就見那人過來了,於是連忙向他問好,然後將人帶了上去。他有些事情要處理,就先離開了。
薛蠻在半個時辰後醒來,睜眼瞧見了師父要起身向他問好,被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