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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仇殺與德怨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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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第一眼見到琉雨,風之花荼蘼心中便有了一份難以瞭解的微妙感覺,而此刻,這份難以瞭解的感覺已變得十分明顯了。

她抬起頭,突然想起一個詩人曾經說過的名句:“有些人的愛,像風,看不到,卻感受得到。”於是她不禁又幸福地一笑,因為她雖然將要死去,卻已尋得了自己從未有過的一陣風似的愛情。然而她這笑容在琉雨眼中,卻遠比世上最最悽慘的哭聲還要悲哀,她難過地想到這小妹妹竟將她身旁僅有的一粒靈丹,因為自己的緣故給了那善惡難辨的地宮之子,而此刻等到她的性命需要這粒丹丸延續的時候,卻已經無計可施了。

“那麼,你……“琉雨黯然長嘆一聲,垂淚想道:“都是因為我,你都是因為我才會死,唉——琉雨啊琉雨,你曾眼睜睜望著可兒墜下懸崖,此刻你又得眼看著一個小妹妹為著你,而死在你的懷中。“

一念至此,她只覺自怨自疚之情,從中而來,不可斷絕,就連她撫著荼蘼的一雙手掌,都不禁為之顫抖起來,因為除了這些感覺之外,更令她感動的是,這妹妹雖是因她而死,卻直到現在也沒有半旬怨言,琉雨天生麗質,平生受到的稱贊與愛護不知凡幾,可是像這種足以令她刻骨銘心體會到的情感,她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風之花荼蘼也感到了琉雨手掌的顫抖,她也體會到她此刻的心境。

於是,這堅強的少女強自淡然一笑,柔聲道:“你就是個讀書人,根本沒有什麼出門在外的經驗,遇上這種事,上當是情有可原的,可是我……我自命聰明,其實,卻是個最大的傻瓜……“

荼蘼說到這兒微弱的語聲稍稍一頓,又道:“其實我本就早該看出那老頭子不是好人了,我方才在說話的時候,他來到我身後我都不知道,如非魔法超群的人又怎能做到呢!“

她雖想強顏歡笑,卻忍不住幽幽一嘆,說道:“你看我有多笨,我還是將那茶喝了,不過——“她話猶未了,門外夜色之中,突地傳來一陣狂笑之聲!

只聽院中有一個粗豪的聲音唱道:“適意行,安心坐,渴時飲,饑時餐,醉時歌,困來時就向莎茵臥。日月長,天地闊,閑快活;舊酒投,新醅潑,老瓦盆邊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閑吟和。他出一對雞,我出一個鵝,閑快活!“歌聲足可裂石穿雲,唱得悲憤高昂。

琉雨呆呆聽著這歌聲,只聽得如痴如醉,競忘了出去檢視一下,這高歌狂笑之人,是否就是那詭異難測的白發老翁。

哪知歌聲一落,狂笑之聲又起,一個蒼老聲音,緩緩說道:“小女娃,你既是夢魘貝利亞的學生,想必也知道你那魔導師救人害命的典故,只是老夫幾十年來,已將恩仇看淡,今天,只是對你稍作懲戒而已。。“這語聲略為一頓,又道:“你此刻身上雖有毒意,但很是輕微,只要將老夫留在裡屋窗臺上的一顆解毒草莓服下,片刻之後便可無事,回去寄語夢魘貝利亞,就說昔年他追殺過的故人“幽谷五閑”的“幽夜之魂”奇克,雖然未死,卻已將恩怨仇殺之事拋之九霄雲外。”

門外的話聲頓了頓,又說道:“你兩人年紀還小,以後說話需要留意三分,否則,要是依我當年的脾氣,這屋裡早已多出兩具屍體!“語聲鏗鏘有力,字字聲如金石,只聽得琉雨、荼蘼俱都目瞪口呆。

那話聲方了,風之花荼蘼突地嬌喊一聲,長身而起,光一般閃到門外,大呼道:“大法師,你是誰——?“

夜色之中,狂笑高歌之聲又起,歌道:“意馬收,心猿鎖,跳出紅塵惡風波,槐陰午夢誰驚破?離了利名場,鑽入安樂窩,閑快活;南畝耕,東山臥,世態人情經歷多,閑將往事思量過。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甚麼!“風聲如浪,回聲如潮,歌聲卻漸行漸遠,恍然間終於寂靜,微弱的尾音轉瞬間也被風聲吹盡了。

風之花荼蘼怔怔地站在門邊,心中有說不出的喜、怒、哀、樂。

琉雨卻靜靜地望著門外礦石光芒照射下的色調,耳畔似乎還響著剛才那高亢的歌聲,在她的內心中,對那位滿腔豪情的老人,生出由衷的贊佩。

無言地沉默了一會兒,琉雨走進裡間屋,將一顆放在窗臺上的紅色草莓,拿來交到了荼蘼手中。

這解毒草莓微微有些清涼之意,這清涼感進入荼蘼口中,卻化做了滿心的感激之情。

她目光凝望琉雨,幽幽嘆道:“我只當傳說中的“幽谷五賢”俱是十惡不赦的陰險狡詐之徒,哪知其中競有如此慷慨高義的奇人,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幽夜之魂奇克”雖未將仇人害死,卻換得仇人的崇敬,這不更了不起嗎??“

荼蘼吃完了解毒草莓,果然不出片刻,身上的麻痺之意已然盡去,但那躺在床上的地宮之子,卻仍昏迷未醒。

琉雨、荼蘼促膝對坐守在床邊,經過了剛才那段驚心動魄之事,使得她們彼此似乎瞭解了對方的情感,這卻遠比有聲的言語還要珍貴得多。

此時無聲勝有聲。

在安靜中……過了良久、良久——

風之花荼靡抬頭輕輕問道:“你……從哪裡來?今後要到哪裡去?”

琉雨嘆息一聲,暗暗問自己:“今後到哪裡去?“她目光轉向荼蘼,發現對方也正默默地望著自己,巴望地等待著回答。

於是,她望著窗外那些閃耀不定的礦石光輝,緩緩說道:“我出來已很久,本來應該回家的,可是卻無法回去,偏偏又讓我遇著這麼多離奇的怪事,我若是將這些事都置之不顧,那些朋友都不管不顧,那麼不但我心不能安,那些人也不會原諒我,可是,唉……“她說著說著,突然想起父母慈祥的笑容,一時之間,心胸間又被思念之情充滿了。

風之花荼蘼幽幽長嘆一聲,垂首道:“你的家一定很溫馨,有爸爸媽媽,還有爺爺奶奶……唉——,命運為什麼這樣不公平,讓一些人享受著家庭的溫暖,親人的呵護,卻讓另一些人承受無家的孤獨呢?“

琉雨聽她這樣說,忙抬目望去,只見昏黃的燈光中,荼蘼面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隱去,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險上,似乎掛起了兩粒晶瑩的淚珠。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妹妹好悽涼,便忍不住又捉住她的手,想對她說兩句安慰的話,可是自己心中本已有一份濃憂,又怎能去勸慰別人呢?

誰知荼蘼卻眨動了一下眼睛,突地輕輕一笑,柔聲問道:“能告訴我,你的家在哪裡嗎?“

(晚上九點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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