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如夢初醒,有婢子忍不住癱倒在地。但更有幾人快步向前,也顧不得禮數,摘了衣袍給男童裹上。
還有宮人看向少年,那少年抓抓頭,擺手道:“誒,我沒事,不打緊——”
他話才說一半,遙遙一聲喝:“二弟!”
“二弟你沒事吧!”
周圍宮人跪倒一片:“太子殿下!”
那小童鬼門關裡走一遭,正面色慘白。他本一邊咳一邊愣,回不過神,此刻聽這一句,嘴一癟,嚎啕大哭起來。他掙紮兩下,嚇得兩旁宮人連忙鬆手,而後邁著短腿,跌跌撞撞向前方跑去。
才跑幾步,便被太子抱起。
程舟:“前輩,他長得挺像顧途。”
莫非是他兒子?
來人面如冠玉,相貌周正。長眉英目,氣度不凡。他一身長袍,袍角紋有朱紅的四爪飛蟒。行走之間,飛蟒活靈活現,穿梭腳下。
程舟:“仔細看看,又不大像。”
子琀沒回他,只是原地觀望。
小童一身池裡水藻,潮濕腥臭,然太子全然不顧。他抱住孩童,撫背安慰。小童安靜下來,卻仍小聲抽泣,摟住他脖子不肯鬆手。
先前跑開的幾名宮人立在一旁,太子一手託小童,一手拍他背,正色道:“父皇與慕將軍有要事相商,先不要打擾。”
宮人們:“是。”
有婢子碎步跑來,恭敬奉上棉毯。太子旁的宮人接過,正要給小童擦拭,被太子接過:“孤來。”
宮人連忙退下。
太子向最近的宮殿走去,嘴裡道:“伺文,去請太醫。”
宮人:“是。”
少年跟上。
太子用棉毯擦小童濕發,朝那少年笑道:“多謝慕公子相救。”
少年:“啊?殿下怎知?”
“前些天慕將軍凱旋,今日攜家眷入宮。早傳聞其膝下長子,年歲不大,文武雙全。今日一見,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少年被誇得臉紅,搖頭道:“不敢當。”
“我不過平日野慣了,通幾分水性。恰巧留意岸邊足跡,才跳下去試試的。”
子琀抬眼,看向太子懷裡的小童。他雙目圓睜,泫然欲泣。此刻見兄長不理,伸手拉他衣襟,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太子連忙哄他,一邊哄一邊道:“那慕公子隨孤來,開幾貼藥回去,免得受了風寒。”
少年欣然應允。他移下視線,正對小童目光:“二殿下,你好呀。”
彼時初夏,陽光卻濃。青荷點點,宮闕連綿。他立於燦燦豔陽裡,笑問:“我姓慕,名千山,萬水千山的千山。你呢?”
小童抿嘴不答,將下顎埋進他兄長肩膀,露出一雙眼。
“孤名朝松。”太子笑了:“他喚朝歌。朝堂的朝,歌謠的歌。”
“父皇親自取的名,說來也怪,傳言那日上朝有隱隱歌聲,怎麼也找不出源頭。誰知傍晚,朝歌便生了。”
太子抱著小童,邁過一道拱門,門後朱牆彎折,圈出四角的天。無雲無風,天幕如籠。
“父皇說,他是我南顧朝堂的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