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來清字俱是觀內至寶,觀中說查也動不得手,多是說說而已,走個過場。可再是過場,也得走上幾走。哪有顧清眠這樣的,一拖再拖,一吊再吊,拖到現在都快舉行繼任大典了,他還沒去過刑山。
“我今兒是無論如何也得拖你過去!”
他拽起顧清眠,奪了他手裡草藥,扯出袍腳,整了衣襟。顧清河隨手捏了個水訣,拍在他雙頰,抹了兩把粗暴擦幹。
顧清眠卻手裡不停,又摸出兩片葉,便被顧清河一把推出門:“走走走!”
刺目的陽光蜂擁而來,擠得天地一片霜色。顧清眠眯了眼,被顧清河拉上佩劍。
寒風如浪,託劍而起。
丹山乃觀內腹地,正對著高懸的清寒劍。遙遙九霄,浩浩長空,雪山一重一重。顧清河劍若飛葉,穿雲而過。
出丹山,過清寒殿,至刑山。
刑山乃清寒觀賞罰懲治之地,兩側各立著雪袍的外門弟子。帶頭是個有紅梅的內門,此刻見著兩人來了,快步迎上。顧清河拉著顧清眠道:“快,顧家只這一個清字落了,你們查了了事。”
帶頭恭敬問:“可是雙途師祖?”
顧清河脾氣急,上來便道:“是,就是顧雙途。”他大剌剌慣了,拍著那雪袍紅梅的弟子:“你快記下他來過。這人素日一不出門,二不管事,絕無問題。”
至於顧清眠——他驚了片刻,才想起自己道號雙途。
清寒觀的山多設陣法,遠遠看去俱是霜雪,臨到近處卻各有風姿。丹山上四季常春,鳥語花香。刑山卻不同,終年凜冬,寒氣逼人。這寒氣與人間並無不同,一絲絲,一道道,淌進骨髓。
誰知雪袍紅梅的弟子聽聞此言,卻道:“不巧,雙途師祖,請隨我們走一趟。”
二人齊齊愣了。顧清河扭頭問:“怎麼,你真揹著我做了什麼?”
顧清眠茫然搖頭:“沒——沒吧。”
事實上,顧清河說得不錯,顧清眠此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盯煉丹爐,若玄門列個榜將最矜持的仙子選出來,顧清眠恐怕還要淩駕其上。所以他沒有揹著誰做了什麼,而是,少做了什麼。
清寒觀慣例,若無特殊緣由,但凡弟子築基,都要由長老帶領,下凡歷練十年,以體味紅塵百態,穩固心性。結果顧清眠那陣子不想下山,預備過段時日再去,然後——
“然後我就忘了。”
顧清河被噎得說不出話,掌門端坐於高位上,扶額不語。
唯有那雪袍紅梅的弟子還仔仔細細地記,一面問。
“老祖什麼時候築基的?”
“兩百年前。”
“兩百年都沒想起來?”
“沒。”
弟子有些猶豫:“那,心境不會——”
受影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