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躍龍門,過而為龍,唯鯉或然——《埤雅·釋魚》
傳說黃河鯉魚會在跳過龍門之後化龍,其實,這並不只是一種美好的幻想。
龍門,並不特指哪條瀑布,黃河上大大小小的瀑布,都可以算作龍門。躍龍門而化龍也不只是鯉魚的特權,水族河魚,皆可為之。
簡而言之,所謂魚躍龍門,就是魚類透過不斷的攀升瀑布,在劇烈水流的衝擊碰撞下不斷磨練自己,是河魚所特有的修煉方式。在躍過巨大的瀑布後,一條原本平平無奇的魚,可能也已經磨練成足已當作一方井龍王的大妖。
相比需要經過千年積澱,再度雷劫才能化蛟的蛇類,魚躍龍門的方法,更簡單,卻更刻苦。
黃河鯉魚數不勝數。雖然只有七秒鐘的記憶,但它們會跟隨血脈記憶的呼喚,自發的到瀑布下,以躍龍門的形式磨練自己,渴望化龍超脫。
一般來說,只要能在半個時辰之內,躍過一個相對距離在一百米以上的瀑布,這條魚就不再是一條鹹魚,而是一條有了化龍潛質的魚。當然,在躍過龍門之後,不會立刻成龍,而是蛻變為所謂“金鱗”的高等河魚。之後,還需要妖力上的積澱,再等待一場規格較高的風雲點化,就能化龍。
所謂“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然而有一天,黃河鯉魚中,出現了這樣一個異類——她具有很好的天分,很好的修煉潛質,極佳的素質。在這條魚剛剛成年的時候,就已經躍過了一條五十米高的瀑布。經過一段時間的鍛鍊,她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成功的攀越一條大瀑布,化作了金鱗。
不巧,金鱗在蛻變之後的沒幾天,就被一個漁夫補了去。
看到一條罕見的金『色』鯉魚,漁夫很是驚喜,沒有選擇吃掉,而是把她呈給了縣長——在民國,所謂縣長,和土皇帝沒什麼區別。
縣長亦覺得這條金鱗很稀罕,愛不釋手,專門定製了一個青瓷魚缸,放在縣衙裡,讓這金鱗終日陪伴在他身邊。
金鱗被關在水缸裡,在狹小的水中游啊遊,卻再也沒能見過朱門外的風景,再也沒見過養育自己的黃河母親。
直到有一天,金鱗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正午,陽光正好,透過天井瀉下來,灑滿了整個魚缸。金鱗心情很好,每天這個時候,是她僅能照到陽光的時候。
縣長站在魚缸邊,一邊灑著魚餌,一邊逗弄著金鱗。
忽然,縣衙的大門被撞開,公堂裡響起了喊殺聲,刀尖碰撞聲,和不絕於耳的槍聲。
金鱗很害怕,更讓她害怕的是,隨著盒子炮的一聲槍響,縣長應聲而倒,整個人栽在水缸裡,鮮血染紅了魚缸。
那是金鱗初嘗血食,味道很好。
一個男人走過來,大笑著撈起縣長的屍體,用手中的偃月刀砍下他的頭顱。男人下意識的望向魚缸,正和抬頭觀望的金鱗對視上。
“真美。”男人笑笑,看著金鱗充滿好奇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稱讚道。
“真美。”金鱗把這兩個字記在心裡,這是第一次有人和自己說話。而且,她覺得那個男人,也很美。
連魚帶缸,四個赤著上身的壯漢,將魚缸和裡面的金鱗抗進山寨。很久以後,金鱗才知道,那個男人是鬍子土匪)。沒有人想到,一個鬍子,也有養魚的浪漫。
她原本以為,自己還會被圈養著,只是換了個自己喜歡的主人罷了,再也沒有得遇風雲的機會。無所謂,她想,只要主人每天能陪自己說幾句話,自己就已經很開心了。
忽然有一天,自己的魚缸被扛起。顛簸了很久,主人把自己捧了出來,金鱗得以看到,萬里無雲的藍天,和波瀾壯闊的黃河。
“去吧,那才是屬於你的地方。”主人把金鱗捧到臉前,語氣中的溫柔,絕不應該出現在一個鬍子身上。
金鱗抖了抖,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抗議。我,哪兒都不去。
可惜,主人沒有理解自己的抗議。他溫柔的捧著自己,走到河邊,把自己放歸到黃河裡。
金鱗游啊遊,感受到懷念的黃河水很是高興。但她很快折回頭,游到岸邊,小腦袋探出水面,看著主人,嘴巴一張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