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梅疏影似知曉他要說什麼一般,輕搖了搖頭,道:“梅閑筠是梅疏影,可梅疏影卻不是梅閑筠。梅閑筠是為梅家,為靖西侯的責任而活的,可梅疏影卻只為她自己,為她的阿昭而活。綿城一戰,靖西侯梅閑筠不單單是從世人眼中死去了,也是從我身體裡徹底死去了。而梅疏影卻是從……”
說到這裡,梅疏影極溫柔的看了賀蘭天瓊一眼,才接著道:“是從她知曉賀蘭天瓊就是阿昭的那一刻,從她愛上阿昭的那一刻,從她打算只為她自己而活的那一刻,才開始存活於世間的。”
“疏影。”賀蘭天瓊吶吶地喚道,可他卻不曉得,此時此刻,他應該說些什麼來。
好在,梅疏影也不想他說些什麼,她只是對著他輕輕一笑,自顧自地又說道:“阿昭,你不必去想能否取代應飛鴻。他是他,你是你,應飛鴻活在梅閑筠的記憶裡,從師弟,到心上人,又到最後的陌路人。他是在梅閑筠的生命裡,刻下了抹不去的痕跡,可最終他們也只是橋歸橋,路歸路。而你……”
她猛然前傾,一把摟住賀蘭天瓊的脖子,頭一點點低下去,唇……貼到了賀蘭天瓊的耳垂上:“你是梅疏影人生裡最亮的色彩,從她生命之始,至她生命之終,你都必須陪著她。”
她的聲音是溫柔的,可說到後面,卻刻意咬牙,造就了一種惡狠狠的語氣。
“哈哈!”賀蘭天瓊大笑,他側臉,對著她的脖頸吹了口氣。
在她害羞躲閃時,他戲笑道:“疏影,便是你趕他走,他也不會走,非但不會走,還要把你鎖在家裡,日日夜夜……”
“你……你……沒個正形!”哪知賀蘭天瓊話還沒說完,梅疏影面上就紅了個透,脫口吼道。
賀蘭天瓊卻一臉壞笑,裝無辜道:“我怎麼沒正形了?疏影,我是說,要日日夜夜逼你將我留下,你想哪裡去了?”
“我……我……”梅疏影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索性瞪了賀蘭天瓊一眼,利落起身,移坐到角落裡,偏頭,佯裝生氣。
但她唇角卻不受控制的揚起,賀蘭天瓊能調侃她,說明——總算是把心結開啟了,不是嗎?
也怪她,明知賀蘭天瓊拿應飛鴻當勁敵,卻還在同應飛鴻單獨見完面回來後,擺出了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可……縱然她心裡早已放下了應飛鴻,但聽他用那麼哀傷的腔調同她說出那些話,她就依然……控制不住的傷感。
應飛鴻是特地在城門前等她的,他想最後再同她單獨道個別。
她想了又想,還是沒有拒絕。
該瞭解的事,總是要了解的,只她自己認為事情瞭解了,並不算真正的瞭解。
“疏影,你還在恨我,對嗎?”僻靜的城牆腳邊,是應飛鴻率先開口。他澄澈的眸中,極盡哀傷。
梅疏影果斷搖頭,清冷回道:“陛下多慮了!”
“哪裡是我多慮,你連話都不願同我說,還不是恨我?”應飛鴻一臉自嘲。
梅疏影無奈地在心裡嘆了口氣,才淡淡道:“陛下,當年那一劍,你我之間的恩怨,就盡皆了了。我不再愛你,也不再恨你,你我……橋歸橋,路歸路。”
“橋歸橋,路歸路……”應飛鴻悽然一笑,“疏影,你可以做到同我橋歸橋,路歸路,可我……卻不能!”
“我無數次告訴自己,你早已不再愛我,我該放下你,該去開始新的生活。可每每午夜夢回,腦中卻都是與你經歷過的點點滴滴。我原以為,我富有天下,失去一個你,也不算什麼。可你走後,我才發現,失去了你,縱然富有天下,也再了無樂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梅疏影竟恍惚……打應飛鴻眼中……看到了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