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裡的下人,皆迅速退了出去。
床榻上,梅老夫人打梅疏影進來的那一刻,就已直直瞧了過來。
“疏……疏兒……”梅老夫人一向堅強的面上,此時已是淚痕遍佈,她一隻手撐著床面,一隻手顫抖著,向梅疏影伸出。
“咚!”梅疏影一個箭步,行至床邊,用力跪倒在地。
她聲音略帶哽咽,道:“孩兒不孝,勞娘掛念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梅老夫人聲音沙啞,連連而道。
膝行到腳踏上,梅疏影一手去揭臉上的面紗,一手主動握住了梅老夫人的手,且將梅老夫人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臉上。
貼著自己臉的那隻手,皺巴巴的,就像是……水分都被抽幹了一般。
那粗糙的,別扭的手感,令梅疏影忍不住在心底,放聲大哭。
前年九月,她奉旨離京,趕赴戰場時,孃的手……還保養得當,光滑細膩。
可……只短短兩年,娘就迅速消瘦,衰老,整個人氣色皆失,甚至……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這絕對……和她,脫不了幹系!
“都是孩兒的錯!”淚水不受控制地湧出眼眶,梅疏影不免自責道。
若不是她假死於世,背井離鄉,勞娘時時掛念,揪心,娘又……何至於病到如斯境地?
見她如此,梅老夫人頓時心疼不已。
梅疏影是她養大的孩子,她又豈能不瞭解?
只這麼一句,她就明白,她的疏兒……又將她的病因,重歸咎到了自己身上。
直接拿手去擦梅疏影臉上的淚,梅老夫人溫聲道:“傻孩子,管你何事?”
“娘從前,不過是一直……苦熬著罷了!”沖著梅疏影輕輕一笑,梅老夫人一字一字地說道,“打你們父親離世的那日,孃的心,便跟著走了!可終歸放心不下你們幾個,也不敢置梅家偌大家業不顧,就只能苦苦的,苦苦的熬著。如今,你們都長大成人,各自有了家室。梅家,也有疏桐撐起來了。娘……可以放心的,去見你們父親了!”
梅老夫人面上,是欣慰的笑,就彷彿……她等這一天,已等了許久許久。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梅疏瑤,聞聽此言,不由潸然淚下。
她上前幾步,同梅疏影跪在一處,哭道:“娘,您別這麼說,會好的,您一定會好的。”
偏頭,求助地看向梅疏影,她緊接著道:“娘,您不是一直都掛念著……掛念著姐姐嗎?如今,姐姐回來了,您又豈忍丟下……丟下姐姐和我?”
“瑤瑤。”梅疏影沖梅疏瑤輕搖了搖頭。
她面上,看起來十分平靜。
若是換了以往,聽到娘如此說,她定然也不能接受。
可這兩年,生死線上走過幾遭,她也算是想明白了——生死,皆有定數,非人力所能挽救!
況且,她設身處地的想了,若是……若是賀蘭天瓊離世,徒留她一人活在世上,那她也會度日如年,恨不得,立刻追隨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