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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飛鴻回至自己的霄暉殿,他驅退一眾宮人,獨坐在桌案邊。
他坐在世間最至高的位置上,擁有著數不清的房屋,後宮美人如雲……然而,卻無人真同他兩心相映。
孤家寡人,原來就是這種滋味嗎?
他緩緩的,緩緩的,從懷中抽出那份珍而重之,卻不看開啟的信。
“陛下親啟。”
信封上的字跡,筆骨剛勁,他再熟識不過。
從前,他時常會收到這樣字跡寫就的信,往後卻……
這是“絕筆信”。
寫信的人或許還會再寫信。可收信的人,卻是再也收不到這個人的信了。
終他應飛鴻這一生,該是再也收不到梅閑筠寫給他的信了。
而這封信,該是他收到的……閑筠寫給他的,最後的一封信。
他蜷縮在椅子上,雙手捏著那封信,久久,久久的看著。
有好幾次,他的手都碰到了信封口,可就是不敢撕下去。
肩膀的傷口,又在隱隱作痛了。
他咬緊了牙關,心一點點往下墜,無止境的墜。
“刺啦!”顫抖的手指,撕開那脆弱的紙封。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坐正了身子。
伸手,抽出裡面的信紙,白紙黑字,無比清晰。
“陛下,吾弟梅疏桐,自幼承臣教導,文武雙全,雖然年幼,但已可堪承繼梅家重任。臣以靖西侯之名,上請陛下,允疏桐繼任靖西侯之位。
梅家以‘忠義’立足,臣去後,疏桐與梅家諸將,依然會秉承此二字。臣妹疏遙,雖位居皇後之位。但臣可替疏桐和梅家,向陛下保證,梅家永不涉足黨爭。陛下但可放心。
梅家一門,永遠只會效忠皇帝一人。但也請陛下,念在梅家忠義的份上,多加照拂疏遙與她的兒女。”
讀到這裡,應飛鴻忍不住苦笑。是他想得太多,還以為梅疏影最後留給他的信上會……
原不過是在為梅家,為她的弟弟,妹妹,安排諸事!
她句句言“忠義”,又何嘗不是在用梅家的“忠義”來換他……在她去後,不插手梅家事宜以及……遵守他們之前的約定,好好照顧梅疏瑤!
這張信紙上還有許多空白,然而,卻再空無一字!
應飛鴻重重嘆了口氣,他閉眼。
過了好久,他才睜眼,猛地抽掉眼前這張信紙,在這張信紙後,還有著一張紙,然……紙上是整頁的空白,只在最後的角落裡,寫著幾行很小很小的字。
捧著這張紙,應飛鴻已經可以想象出,梅疏影寫下前面那些話後,怕是十分糾結。她大約是提了筆又放下,放下了又提……到最後,終還是寫下了這幾行字。
“應飛鴻,我梅疏影,從不悔這十一年的相識,亦不悔,這數年的心動。
我曾傾盡全力愛過你,也知你亦純粹愛過我。只是,我們的愛,沒有贏過這殘忍的現實。
應飛鴻,你記住,我梅疏影曾真的愛過你!但你也記住,我梅疏影,不再愛你了!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最後,只勸你……憐取眼前人。”
肩膀上的傷,疼的厲害。應飛鴻攥緊了拳頭,他喃喃道:“閑筠,我記住下了……你不再愛我!”
從此以後,如天上的參與商,地上的胡與越。
在他們長長久久的餘生裡,再不相交,再不相望……也再不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