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過身去,便放縱了滿目的沉痛,烈風肆無忌憚的穿過他的四肢百骸,刀刻般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無法癒合的傷口。
五年,睜開眼睛想的第一個人是他,閉上眼睛想的最後一個人也是他。醒著想他,夢裡也想他,就連街角看見一個狀似他的背影都覺得難以呼吸。
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可就連說出“放下”這兩個字,江其琛都覺得難如登天,卻原來情之一字比任何一套深奧的劍法還要難以捉摸。
身後傳來壓抑的咳嗽聲,江其琛回過神,轉身把沐楓拉起來,沉聲道:“太冷了,回去吧。”
沐楓的神色懨懨的,他輕笑著應了一聲:“嗯,出來轉一圈倒是有些睏倦了。”
二人並肩走在長廊裡,江其琛餘光瞥著沐楓發白的臉色,沉吟片刻,擔憂道:“你還是留在這裡吧,我保證,很快幫你把雪雲芝帶回來。”
“其琛兄,”沐楓的眉心倏地就皺了起來:“你們中原人不是最講信用的嗎?你答應要帶我一起去的,可不能反悔,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了。”
江其琛周身的溫度在這句話後頓時降至冰點,臉色“唰”的就失去了血色,腳下一軟竟然踉蹌了一下。
沐楓眼疾手快的將人扶住:“哎喲,其琛兄,你怎麼了?”
江其琛手搭在沐楓的胳膊上,隔著厚實的狐裘感覺到掌下的僵硬,那是沐楓戴在手上的白玉護腕。他穩住身子站好,輕聲道:“沒事。”
“你不是吧,我就說了要跟你一起去,你至於反應這麼大嗎?”沐楓收回手,在狐裘裡雙手環胸,氣惱的說:“我保證不給你添亂還不行嘛,多個人多個腦子,萬一你要是出個什麼事,連個收……額……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沐楓差點把舌頭咬掉,好險,剛剛那句“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幾乎就要脫口而出……要是給江其琛聽到,他肯定直接氣的不帶他去了。
“我答應你,不反悔。”神色恢複如常,腳下步履不停,江其琛忽而一本正經道:“也不騙你。”
一隻小手指伸到江其琛面前,他疑惑地看向沐楓,但見後者笑面盈盈的說:“你們中原人做約定不是喜歡拉鈎鈎嗎?”
江其琛有片刻的怔神,而後鄭重其事的勾起小指,與沐楓的纏在一起。
點點溫熱席捲,似是冰與火的交融。
兩指相勾,沐楓道:“拉過鈎了,其琛兄可不能再反悔了。”
“嗯。”江其琛放下手,淺淺的應了一聲,滿面莊嚴肅穆。
·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
沐楓牽著火紅的駿馬站在還願閣門口,多那跟在他身後。
他把手從狐裘裡探出來,愛憐的一下一下輕撫著駿馬的鬃毛,嘴裡嘀嘀咕咕的唸叨著:“火龍,這幾日要辛苦你啦。你放心,等回家了我給你喂全北域最好的馬料,保證不虧待你。”
“沐公子,你一個人嘰裡咕嚕說什麼呢?”景行從他肩上探過腦袋,驚奇的問道:“我只聽過對牛彈琴,還沒見過和馬說話的。”
“景兄這就是你不懂了,”沐楓一臉自得的看著景行:“那些都是普通的牛馬,火龍可不一樣,它是神駒。神駒你懂麼?就是特別厲害的那種,通人性的!”
景行略帶鄙夷的退後兩步,自言自語道:“陸鳴哥真無聊,失個憶搞的跟通了靈一樣。”
江其琛駕著一匹深褐色的馬兒從街那頭飛馳而來,韁繩一扯馬蹄高高的揚起,他端坐在馬上宛若天人之姿的環顧一圈,淡聲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