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局勢,他如果不停下來,那麼死的就會是在場的所有人。江其琛會不會是為了救下他們,故意哄騙自己的?
陸鳴的長發披散在地上,臉色慘白,唯獨眼眶紅了一圈。
他有氣無力的伸出手,想抓住那人雪白的衣角,卻徒勞的抓了一個空。
江其琛上前半步,傲然淩視一圈,寒聲道:“今日,我便給你們一個交待。”
斬痕出鞘,冰藍色的劍身刺的陸鳴眼睛生疼。
他張了張嘴,聲音極淺極輕的呢喃著:“你又……騙我……”
陸鳴不確定江其琛是不是聽見了他的話,但他卻清楚的從江其琛眼睛裡看到一抹決然之色,斬痕的劍鞘凝足了十分的內力,挫骨揚灰一般落在他周身各個要xue。
“唔……”
習慣性的忍住痛哼,習慣性的咬住下唇。
血腥味瞬間在口中蔓延開來,陸鳴額上的冷汗大滴大滴的滑落,他的手狠狠地嵌入了泥土裡,周身真氣如同洩氣般一點一點的從體內流走。
冷汗從額上流進他那雙漆黑的眸子裡,蕩開一汪水波,酸澀的幾乎要他睜不開眼,但陸鳴卻固執的瞪大了眼睛,留下了滿目瘡痍。
陸鳴極力的看著江其琛,渴望在他那張處變不驚的臉上,找到哪怕一分一毫的猶豫與不捨。可是,他沒有。
陸鳴的身子越來越軟,只短短幾下,江其琛便廢去了他一身功力。
然而,這場屬於陸鳴和江其琛兩個人的屠戮還沒有結束。
斬痕在江其琛手腕上舞出了一個漂亮的劍花,陸鳴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已經想到江其琛下一步要做什麼。
“不……”內力驟失,陸鳴的聲音越發細小,他不知哪來的力氣,掙紮的向後挪動著,那樣子是前所未有的狼狽,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堪:“不要……”
他小聲的乞求著,放下所有的尊嚴與姿態,盡管那些在江其琛眼裡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如果江其琛想要他的命,他可以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心髒對準那人的劍稍。他不怕死,但他怕沒有尊嚴的活著。
江其琛對那聲細弱的懇求置若罔聞,對陸鳴的掙紮視而不見。青藍色的劍光流轉,狠厲果決的落在陸鳴身上。
“啊——”
一聲悽厲的慘叫,無數殷紅從陸鳴身上流淌出來。那聲過後,他死命的咬著下唇,任那片薄唇被撕咬的鮮血淋漓,仍然不可遏制的發出破碎的呻|吟。
周身筋脈俱斷的痛楚勝過廢去武功,似是有一隻手生拉硬拽般扯斷陸鳴身上所有的脈絡,用一把未開鋒的鈍刀硬生生的在骨縫間來回打磨。
景止忍不住上前一步,在場的正道弟子紛紛側目,不忍再看。
江其琛冷聲道:“陸鳴武功盡廢,筋脈俱斷。以後便是廢人一個,想如常人般行走尚且困難。如此,你們該放心了?”
為什麼不幹脆殺了他……
對一個習武之人最大的折辱,莫過於廢武功、斷筋脈。
陸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他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一個他費盡力氣也想要守護的人。哪怕他淪為世上最兇邪、最骯髒的東西,江其琛可以要他的命,卻如何能……如何能這樣殘忍的懲罰他……
從今往後,只有殘生,沒有餘生。
鋪天蓋地的絕望盈滿了雙眼,有什麼東西從陸鳴的前襟裡掉了出來。
陸鳴兀自喘著粗氣,逐漸渙散的目光落在那隻白玉做的笛子上,他動了動手想握住吟霜,那是江其琛第一次送給他的東西。可他全身筋脈斷了個幹淨,鮮血不停的從手腕中流出來,饒是他再怎麼用力,卻還是連一根手指頭也動彈不得。
咫尺之間,便是天涯。
他終於萬念俱灰的合上了眼睛,隔絕了這一身的傷與痛,斷了一世的愛與恨。
陷入黑暗之前,他想,他終究是什麼也沒有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