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騎的身影不住地往前跑,在柔和的陽光下,京城這座雄偉城池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十三年後,景和三十年秋。
李斂滿臉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模樣,虔誠地向身前的牌位叩頭,上了三炷香。
之後,馮子芝就把準備好的剪刀和剃刀拿上來。
太上皇在三年前已經壽終正寢。臨終前,他握著李斂的手,艱難地叮囑皇上要好好對待有功之臣,他們李家從不兔死狗烹,要好好照顧李斂。
皇上是個名符其實的孝子,老父快要離逝,臨終前就那點的要求,他自然是連連點頭答應,無有違抗。
太上皇之所以會再次不放心的囑咐皇上,舊事重提,甚至要皇上親口保證會照顧好李斂,全因李斂的聲望越來越盛了。
這十年裡,李斂和馮子芝兩人走遍大周各地,一邊遊山玩水,一邊微服私訪,實行著巡按禦史的職權,為民伸冤,把地方上的什麼官商勾結、草菅人命、橫行不法之徒統統下獄,還地方一個朗朗青天,完美的完成皇上的期望。
各郡各縣百姓受其好處,家家戶戶為他立長生牌位,聲望之鼎盛,天下無人能出其右。較真起來,恐怕就連…都得退避三舍。
再者,李斂往日的舊部在與哦囉斯國和其他洋鬼子國家的戰事中,都已經成長起來。縱然李斂已經放下兵權,每年只有春節才會回京短短逗留三四天,但天策府一系的將領仍然是天然的帶著李斂的烙印。
這不得不讓太上皇擔心自己在世的時候還能壓著皇上不胡思亂想,但死後可不能保證皇上永遠不對李斂下手。
當然,事實上這也只是太上皇年紀大了,愛操心的緣故,他是關心則亂而忘了自己親兒子是個什麼性子的人。
皇上這種只要信任就把全部信任押上去的人,李斂都已經把自己的態度表現得那麼明顯了,他自然不會多心。
不是沒有投機小人想要趁勢踩著李斂上位,彈劾李斂越俎代庖、以權謀私、屈打成招等多達十八項罪名,引經據典,字字如刀,精彩絕倫。然而,皇上明察秋毫,把這些摺子全部發還,並下令以後再敢有人彈劾李斂,一律革職查辦,充分顯示出自己對李斂的信重。
這也讓滿朝百官酸溜溜的,這李斂就是好命,不論太上皇還是皇上都對他恩寵有加,聽說連太子都得稱他一聲舅舅,對他尊敬有加,實在是羨殺旁人。
沒錯!皇上立下了太子,就是原五皇子李湛。
話說四皇子和六皇子自小就是一對冤家兄弟,你喜歡的我偏要搶,誰都不讓誰的,每次見面都是打仗似的熱鬧,連皇上和皇後對此也是頭疼不已。要說他們真的對皇位有多大的野心其實也不盡然,只不過兩兄弟一來不服氣對方,二來也不想要對對方伏低做小,俯首稱臣而已。這樣鬥了十幾年,雙方難分高下,直至作為靠山的太上皇離逝後,四皇子決定把五皇子推上去,反正都是自家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老五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虧待他的,而且只要不是討人厭的老六上位就成了。
六皇子自己知自己事,自己才能是有的,但不多,日後即使坐上皇位也不過是一個守成之君,只不過是不想要愛說教的四哥有機會名正言順敲打自己,才勉力去掙儲君之位。五哥生性剛毅,銳意進取,既然四哥識趣自動退出,自己都不是不可以助五哥一臂之力的,反正只要不是婆媽愛訓人的四哥上位才成了。
有了一股默契後,原本的一對冤家兄弟不約而同的齊齊發力,推原本專注於老婆孩子熱坑頭的五皇子李湛上位了。
(′д╭)慢住!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的意見!?by糊裡糊塗坐上太子之位的李湛。
而李斂卻沒有閑心理會這些「閑事」,盡管已經有心理準備,但他對太上皇的離去仍然是傷心欲絕、如喪考妣,一度枯槁骨立。
他向皇上請旨辭去身上所有的官職,在太上皇的陵寢──東陵旁邊結廬而居,要為太上皇守喪三年。
皇上雖然不捨,但心知先皇和李斂之間的感情已遠超君臣之情,逐應允。
在這三年裡,李斂是實打實的守喪,每天穿著粗衣麻布,居倚廬,寢苫枕塊,沒有離開東陵半步。整個過程絕對沒有打半點折扣的,認真的程度較當年親爹賈代善之死還要認真一百倍。
認認真真替太上皇守了三年喪,今天就是出孝的日子。
李斂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任由馮子芝拿著鋒利的剪刀在自己臉上比劃。
「聽說前陣子黛玉誕下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太子大喜過望,皇上也龍顏大悅,多有賞賜。」
「你別說話!」馮子芝手一顫,險些把李斂的耳朵都剪下來,羞惱的道。
按照守喪的規矩,服孝期間不能走親戚、不準訪友、不過年節、不允看戲、不許赴宴、不準婚嫁、不許聽音樂,連剪發及剃鬍須也不能。
這除了表示極度哀傷悲痛,以致於無法顧及修飾邊幅之外,也有一層避邪的原因,以不修邊幅的模樣,使自己跟平常看起來不一樣,讓亡靈鬼魂認不出來,以免受到侵擾。
李斂不是迷信的人,但對這些守孝要遵守的規矩都沒有挑理,一一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