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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 李斂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放了在林如海身上。
那身歷經屍山血海的肅殺之氣, 不聲不響的就向他壓了下來。
林如海臉色發白,臉上勉強帶笑,外表看上去依然十分清俊儒雅, 但眾人看不見的背後卻是冷汗直流。
「小舅舅!」漪玉見親爹神情不對勁, 好像察覺到些什麼, 輕喚了一聲。
李斂給自家外甥女面子, 緩緩地把自己身上的氣勢收斂起來。
雖然有心敲打林如海, 但李斂都知道分寸,只是把一身氣勢放出了十分之一, 僅讓林如海一人感受得到。
他眼底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縱然只是他身上的十分之一氣勢, 但林如海這個文官能夠撐得住不出醜,也算是個硬骨頭, 不錯!
「多年不見, 姐夫倒是風采依舊!」李斂陰陽怪氣的道。
林如海苦笑, 他知道李斂這話可不是在贊美他,而是話中有話。
你林如海依舊的風流倜儻,可憐我姐姐賈敏的墳頭草都有三丈高了!
當然, 這句說話是有偏頗的。眼看林如海雖然仍是一張清癯俊秀的臉孔, 劍眉入鬢, 鳳眼生威, 只是鬢邊斑駁的幾縷銀發和帶著憂鬱的眼神, 都可以看得出賈敏逝世後的這幾年來, 他的日子都不好過。
在賈敏早逝這件事上,林如海無疑是心中有愧的。
他與賈敏少年夫妻,夫妻恩愛,感情深厚。雖有姬妾,也只是已故的林老太太早年賜下的,他根本沒有上心。
但即使如此,如果他早早發現了那個心大的姨娘,賈敏就不會難産,被害得以後再不能生育;如果賈敏不是因著自己不能為林家繼後香火,也不用全心全意教養那個庶子;如果那個庶子不是病逝,賈敏都不會悲痛之下帶著油盡燈枯的身子跟著一起去了。
史氏不知詳情,又顧忌兩個外孫女兒,所以對林如海噓寒問暖。賈赦、小張氏夫婦、王氏礙於史氏的關系,都對林如海禮遇有加。
林如海可不會認為李斂會不知道在江南所發生的事情,即使那是在他的巡鹽禦史府裡。
「多年不見,靜涯已立下不世奇功,譽滿天下,名垂青史,倒是讓我好生慚愧。」林如海根本沒有在意李斂話裡的刺,反而小小的吹捧了李斂一下。李斂真正的一母同胞──龍鳳胎姐姐死了,難道還不準人發洩一下嗎?
李斂毫不謙虛,生生的受了他的吹捧。憑著李斂曠古絕今的功勞,林如海這種程度的吹捧再來一百打也不是事。
見到他這樣的表情,林如海就知道自己今天怕是難以輕松過關了。
只是,往日都不曾聽聞李斂和敏兒的關繫有那麼好?昔日敏兒總是說自己年少無知,對胞弟有諸多誤解,長大後想要補償,卻不得其法。之後,就嫁了給他,跟了他去江南,就更加沒有機會了……這一點也是敏兒逝世前除了不能與他白首到老、不能為他林家傳宗接代和不能看著一雙女兒長大嫁人這三樣之外,最大的遺憾了。
李斂在賈敏臨出嫁前,與她的關系緩和了不少,雖然對賈敏就這樣折了後宅一事很是不豫,但當務之急是敲打林如海要好好善待他的兩個外甥女兒,這也在今早出門前馮子芝耳提面命的事之一。
常人道:伸手不打笑面人。
但李斂卻沒有這個認知,他正沉著臉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漪玉卻是蹬蹬蹬的走過來,把剛才鴛鴦倒好的茶遞給李斂,笑得一臉討好。
看到她,李斂回想起馮子芝早上的說話,臉不禁又黑了兩分,但總算是給她這個面子,止著了話語,一口氣灌了整杯茶,好減弱一下胸中那團火氣。
事實上,今天李斂一大早就讓人備馬進了城,只不過不是回冠軍侯府,更不是來榮恩伯府,而是單人匹馬去了林府…不是林如海的林府,應該說是肅毅伯府,又或者準確點來說是林寒府。
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並沒有人知道,也許罪魁禍首馮子芝能猜出一二。
肅毅伯府上的親兵只能表示他們親眼看到李斂一大早就怒氣沖沖地挾著林寒進了練武場,並把大門關上還下了門栓!不久後,裡面就傳來一陣劈哩啪啪的聲音。大半個時辰後,李斂一臉神清氣爽的拎著鼻青臉腫的、明顯傷勢不輕的林寒去了書房。這一次,書房裡面什麼聲響也沒有傳出來,親兵們也不敢上前偷聽。他們只知道足足過了三、四個時辰後,書房的大門才被開啟,李斂看不出喜怒的一個人走了出來,只餘下林寒一個人頹唐地躺在書房的木椅上。
都是一群討債鬼!李斂沒好氣的想。
恰好,這時候賈政領著賈瑚、賈珠、李璉走進廳裡。
林如海借機擺脫了李斂,向沒有聯絡好久的賈政打招呼。
之後,賈瑚、賈珠、李璉三個大侄兒連忙向姑父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