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帝坐在養心殿的龍椅上,靜聽著鄭太醫的稟報。
「…退下去。」
鄭太醫拱手作揖道:「是。」
周文帝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在案上。
「如果賈代善上摺子請求長子襲爵,就降爵兩等,封號榮恩。若是為次子求官,就賞個主事之銜,任為工部員外郎吧!」他狀似不經意的一提,然後就繼續提筆處理奏摺。
戴權恭敬地應下。
賈代善的爵位是榮國公爵,降爵兩等就是成了榮恩伯。
而工部員外郎則是從六品的小官,京城一個匾額跌下來也不知道要砸死多少個。
戴權跟了周文帝數十年,完全明白周文帝這個舉動背後的意思。
把爵位降等是為了減弱四王八公的聲勢,戴權相信如果不是看在賈斂的面子上,周文帝完全不介意把爵位削減為一等將軍什麼的。
而賞主事職銜給賈代善次子,並給了一個工部的從六品小官官位,一來是為了顯示皇恩浩蕩,以收老臣之心。看看!朕是多麼的善待老臣子,連不長進的次子朕也賞了一個工部主事的官職下去,朕是何等的寬待老臣啊!二來,是避免這賈家次子將來會成為其他人攻汗賈斂的目標,工部不掌兵不管錢還要無權,想要貪汙欺壓百姓也是難得可以。
「賈代善一死,靜涯就要丁憂三年,這不好不好。」周文帝沉吟。
「朕下月就要把皇位傳給圭奴,到時候北邊匈奴必定會有異動,南邊的倭寇也有機會上岸掠奪,說不定連西邊十萬大山的夷人也會出山。說今有勇有謀的將領不多,賀齊行事謹慎、善守,定能把十萬大山的夷人趕回山中,而高克恭雖是北方漢子,卻善水戰,也可派向南邊。唯獨北邊最讓朕憂心。」
夷人狡猾,且十萬大山中溝壑縱橫,有毒的沼澤四處皆是。夷人熟悉地勢,每每打不過就退回山中,周軍不諳地形,唯有守在大山外面任由夷人來去自如。賀齊這些年來多次打退夷人,在夷人處有赫赫的威名,非他不能鎮守西邊。
戴權知道周文帝這個時候不需要旁人答話,只安靜地聽著。
軍中大將其實有很多,但大半部分都是撩起袖子拿起兵器就上的家夥,智勇雙全的不多,如今大周軍中的斷層其實十分明顯。老一輩的,不是年紀太大,就是身子骨捱不住了;中間一輩的,不是愛動手多過愛動腦,就是脾氣暴躁一點就著的;而年輕一輩的,不是捱不住習武的苦轉而從文,就是沒有經驗,加之年少氣盛,周文帝相信不過。
如果不是牛金死得太突然,周文帝還打算讓他多鎮守北邊幾年,讓賀齊帶幾年後生,訓練好就送去北邊跟隨牛金打仗,積攢經驗。
要是現在連唯一週文帝信任,而且有能力、有經驗,甚至得到部分將士信賴的賈斂也丁憂掛印的話,周文帝真的不知道可以派誰往北邊抗衡兇猛的匈奴人了。
「靜涯如今已經姓李不姓賈,李家的人怎可能替賈家的人守孝呢?」周文帝一邊批閱奏摺,一邊自言自語。
看來,小公子是要被奪情了。
當然,在戴權的眼裡,周文帝除了因為國事而要奪情外,不讓賈斂守孝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不喜歡看到賈斂因為賈代善的死而守孝。很奇怪是嗎?但這就是戴權看到、感受到來自周文帝的想法。
「今晚有客人來嗎?我剛見到他們都在忙著打掃廳堂的。」馮子芝從宮中當值回來,隨意的問。
賈斂武功高強、性格直爽、疏財仗義,上次打匈奴人的時候有兵士陷入對方兵馬之中,他還率人逐個救了出來的事情都被冉封等人大肆宣揚,加之他還把自己的武學傳授普通的兵士。這樣愛護屬下的將軍往哪裡尋?百年也不出一個,是以他極得士兵們的擁戴,就連其他有品級的將軍、校尉都很是願意與他結交,在軍中一呼百應。所以,馮子芝也不奇怪會有人上門做客。
「晚一點繼宗兄長和冉封他們會來喝酒,就讓下人先準備。」賈斂若無其事的道。
馮子芝有點奇怪。牛繼宗那群糙漢子喜歡吃桂圓的嗎?他回府的時候好像聽到負責採買的下人說廚房桂圓的存貨不夠,要特地外出購買。
賈斂心髒微微一跳,連忙轉移話題的掏出一件簇新的衣袍,「對了,我讓繡娘替你制了一件新衣裳,你穿上試試看。」
「無端端為什麼送我一件新衣裳?還是大紅色的?這也太顯眼,不能穿出門吧!」不察的馮子芝把注意力放到眼前這件大紅色的袍子,失笑地說。
他很久也沒有穿過這麼鮮豔的顏色了,打從…進了宮,宮中內侍的服飾是有嚴格的規定,即使在東廠出了頭,他也習慣只穿淡色的衣袍。
「你穿吧!我一看到這匹大紅遍地金緞子就覺得製成衣袍後,你穿上的話定會很好看的!往日總是穿那些青的藍的黑的,暗沉沉的!要不是中間有事耽誤了,我早就讓繡娘把這匹金緞子替你製衣服了。」賈斂見馮子芝不肯動手,就直接親自上手脫了。
「別!別!你住手!我自己來!」馮子芝哭笑不得的制止賈斂,不過是一件衣袍而已,換就換罷!他失笑搖頭,轉入屏風裡面脫下身上的常服,換上新袍子。
不多久,就從屏風後轉出來了。
「如何?顏色會不會太鮮豔了?」男子從屏風背後緩緩走出,一邊整理衣袍,一邊緊張地捏著袖子不自信的問。
「……」
賈斂抬頭看了一眼,不由得被驚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