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冠禮的規矩,受冠者需要在祠堂齋戒沐浴三天,不吃葷、不喝酒、減少娛樂活動、整潔身心,以示虔誠。
基於王翊想要分割賈斂和賈家的關系,自然都不會叫他回去賈家的宗祠齋戒沐浴,就讓王伯備下一間廂房讓賈斂面壁靜心就是了。
可是,東都之狼即使是狼崽子也是食肉動物,更不要說是已經長成的半大頭狼了。現在叫狼改行吃草,也太強狼所難了。
「咕咕咕咕咕!」縱然東都之狼願意一時壓抑自己的天性,改行吃草,但草終究是不能讓其飽腹。
然而,賈斂就算是想要憑借自己敏捷的身手,偷偷地溜到文華殿大學士府的小廚房開葷也是不行的。因為早預料到「劣徒」這行動的王翊,已經吩咐了歷經王家三代的大管家──王伯把廂房的門窗全都封得死死的,保證一隻蒼蠅也飛不到進去。
「咔嗒!」房門上的銅制魚鎖被開啟,只見王翊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拎著一個紅木食盒走進來。
「師父!」賈斂雙眼放光地看向王翊…手上的食盒。
王翊臉上不顯,心裡暗笑,開啟食盒,裡面儼然是兩只烤得外焦裡嫩的雞腿。
「餓了嗎?吃吧!」
賈斂眼睛冒出幽幽綠光,也不客氣,抓起一隻雞腿就使勁啃了起來,吃得滿嘴油光。
他一邊吃,一邊心花怒放的道:「師父果然最疼我的了。」絲毫不記得是誰把自己關進廂房,不準下人送葷菜的。
王翊平和的道:「又沒有人跟你搶,吃慢點。」
「嗯嗯。」兩天沒吃肉,差點都要忘了肉是什麼味道的了。
「不知不覺都這麼多年了……」當年那個小小的孩子都要長成大人了。
賈斂扔掉那根被嚼得只剩下骨架的雞骨頭,又捧起另一隻雞腿啃起來,露出一個不改英俊,在王翊眼中卻是傻氣四溢的笑容,示意自己專心地聽講。
王翊嫌棄地斜視著這個傻徒弟,手卻從袖子裡掏出一條帕子,仔細地替賈斂把臉上沾上油積的地方都抹得幹幹淨淨。
「你啊!十一年前才這麼小小的一個皮猴子。」他用手在椅子旁邊比了一個高度。
王翊輕籲了一口,「轉眼間,也到了上陣殺敵、成家立業的年紀了。」
「你剛拜入門的時候,為師也不知道該如何教導你,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誤了你。你不喜歡讀書,坐不住,就經常被王伯打手心,小手被打得紅腫。你喜歡習武練槍,一練就幾個時辰,叫也叫不停。認準了一件事,不管怎麼說、怎麼罵、怎麼打,也改不了。」剛開始要收賈斂做弟子的時候,不過是抱著想要把破軍星收入門下,好加以調.教、收攏其心的想法。只是,這想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了。越發的關注,越發的用心,越發的疼愛,師徒之間情如父子,親密無間。
賈斂咀嚼的頻率漸漸緩了下來,垂著頭不吭聲,眼眶卻不知不覺紅了。
他記得的。
他小時候心神總是專注不到在書本上,整天都想要出去找奔宵玩。王伯教他的文字,他仗著自己些許的小聰明、好記性兩三次就記著了,但很快又會忘記。每背錯一字,就會被打左手心一下。他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晚上痛得抽抽噎噎地睡下,第二天又繼續上課溜神。每一晚,他都感覺到手心好像涼涼的,舒服得很,很快手心就會消腫,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他知道是師父特意尋了藥材,親自熬製了一種藥膏,在夜深的時候替他上藥。
他習武練槍的時候,師父總是坐在書房裡面,大開窗戶,陪伴著他一起練功。只有等他吃飯、睡覺的時候,師父才會跟著一起休息。雖然師父每天都要上朝、工作,但是他的功課、讀書進度、學習方向,每一不是師父晚上通宵達旦批改、研究好後,再第二天一大清早仔細叮囑王伯的。
「明天行了冠禮,受了冠,便是真正的大人了,再沒有人會把你當小孩子看的了。說錯了話、做錯了事,為師也不能再以你年紀尚幼做藉口來衛護你的了。你從小就是一副犟脾氣,不撞南牆心不死,倔強得很,又不懂人心,命途多舛。幸好,有子芝那孩子陪著你,為師也不用太擔心。」王翊淡淡寵溺的道。
賈斂紅著雙眼,強笑道:「師父,徒弟再大也還是你的徒弟,你可不能不理我啊!」他知道雖然表面不顯,但師父總是最疼他的。
王翊一頓,微微戲謔的道:「你跟子芝那孩子究竟如何了?」以他對這徒弟的認識和徒弟當晚的表現看起來,徒弟和馮子芝兩人絕不是如其他人家好男風養小侍,或者結個契兄弟然後各自娶親這麼簡單的。
賈斂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小芝很好很好的,我想跟他過一輩子。」語氣中的珍惜、愛重之意可見一班。
王翊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臉上不動聲色的問:「還記得你初上戰場時,手下一個名喚溫康的都伯嗎?」
「溫康?記得啊!在突襲匈奴的時候,他突然腹瀉不止,我就把他那隊人交由黃醇去帶領。」賈斂對旁的事物可能不上心,但對軍中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你可知他為何會突然腹瀉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