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白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身子猛然顫抖了一下,連纜車也跟著輕微地晃動了起來。
會長驚覺阿白的不妥,他本能伸出手去,握住阿白冰冷的雙手:“阿白,你沒事吧?”
阿白衷若未聞,酸澀自鼻翼處蔓延開來,水汽佈滿了眼眶。
她有一瞬間很想哭,但淚水卻始終沒能流下來。
她只剩下母親了。
一個剛剛考上大學的高中生,前途未卜。她原本以為自己懷裡抱著珍貴的寶物,她原本以為自己背後有著堅實的依靠,可忽然之間,她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了。
她手無寸鐵,孤身行走於黑暗的叢林。到處都是食人的魔物,而她,不知該去何方,也不知該回何處。
她以後該怎麼辦。
如果未來有一天,母親對她做出了她沒有辦法接受的要求,她又該怎麼辦?
她要和母親決裂,從此兩相對立嗎?
她要委曲求全,最終做出妥協嗎?
她不能……她知道自己都做不到的。
儘管母親是那樣的人,但母親是愛她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不能將母親拋開,也不能接納全部的母親。
沒有比這更讓人為難和痛苦的事情了。
母親的愛是真實存在的,但同時,又沉重得讓她無法揹負。
她該怎麼辦,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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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長將阿白茫然的表情盡收眼底。
恍然之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他也曾像阿白一樣,全身心地愛著、信任著他的母親。直到那一天……
那時他正值年少,正是人最好的歲月。可是他就像掉進了無盡的黑暗,一個人顫抖著踽踽前行,手中卻連盞油燈都沒有。預見到自己必然會在黑暗中出事,卻不知道意外和死亡什麼時候會到來。
從那時候起,他的世界就崩塌了。絕望都不能用來形容他的心情,他甚至一度覺得,就這樣活下去……還不如死了來得更輕鬆。
不再呼吸,心就不會痛了。
母親本應該是每一個孩子最後的陣地。不管遇到什麼危機險阻,只要這最後的陣地不出事,孩子背靠著安全的陣地,心裡也就定了。再大的困難,再大的艱險,孩子也敢揮舞著手中的劍,勇猛地衝上去,將猙獰的妖魔盡數斬殺。
然而一旦這個陣地覆沒了……
孩子就會成為一個陷於萬千敵軍之中,四面楚歌,無路可退,也無處可逃的悲劇。
崩潰是必然的結果。
他低下頭,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握住了阿白的手。那雙小手冰涼,沒有一點溫度。他掌心的溫度傳遞過去,女孩纖柔的手指在他手心微微顫抖了一下,卻沒有抽回去。
他不敢抬頭,因為他不知道阿白有沒有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進而察覺他的異樣。他裝作一心想要幫阿白溫暖雙手,輕柔地摩挲著阿白的手指。他感覺到女孩正看著他,於是他把那雙手捂在掌心,輕輕哈氣。
溫暖的白霧籠罩他們交織在一起的雙手,模糊了秦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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