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猜不透……
這奏章上究竟說了些什麼,一個個的心都提了起來,及至劉徹用力拍擊案頭,所有人都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大膽!真是好個劉玉!他把朕的寵愛當成肆無忌憚的資本了麼?”劉徹憤懣地將奏章擲於案頭。
“去年十月,諸侯朝覲,他就提出要滯留於京都,被朕果斷拒絕。
孰料今又重提舊議,上書要回京都,其名為宿衛,說得好聽,居心何在?”
劉徹並不要求大臣們對此事發表意見,而且他也清楚,沒有哪位大臣敢對劉徹父子之間的糾葛說三道四。
這是家事,只不過這家事牽扯了天下,但眾臣沒有話語權。
他幹脆直接對司馬遷道:“傳朕旨意吧,斬呈報上書的使者於北闕,削膠東王劉玉良鄉、安次、文安三縣,以儆效尤!令其閉門思過,永不得私鑄鐵器!”
……
劉徹將改立太子劉據為膠西王,再立新嗣的訊息很快成為朝野關注的中心,特別是外放到封國的,李妍的兩個兒子,心裡頓時起了波瀾,無法再安寧地待在封國了。
已經很明顯了,劉徹早立劉據為太子的用意,就是讓他為自己的孫子,劉徹的曾孫劉詢(劉病己)作為座標擋一擋,畢竟他的身份允許他在衛青霍去病庇護下風平浪靜。
轉眼就是後元六年(公元前83年)十月,阿嬌與衛子夫終究沒熬過劉徹,在後元四年、五年,於劉徹陪伴下,相繼無憾而終,一年一度的諸侯朝覲又到來了。
膠東王劉玉的車駕曉行夜宿,經過多日奔波,終於駛過華山,在寬敞的關中平原上疾疾奔走。
南望南山方向,它在秋日的雲彩下更見逶迤起伏。
而於霧靄下的渭水兩岸,是成片漸漸泛黃的莊稼,這與薊城相比,完全是不一樣的風采。
畢竟他也是劉徹的兒子,一路上高車巨輦,警蹕護駕,旌旗遮日,隊伍前後拉了有好幾裡。
僅是跟在警蹕後面的車駕,就達十數輛,價值萬金,上面都裝滿了為劉徹上貢的銀器、布帛和北國的皮毛。
所過郡縣,高接遠送。
可這一切,都無法排解劉玉他心頭的寂寞和孤單。
越是接近長安,劉玉就越是回憶起小時候與劉據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人與人之間森嚴的等級,是劉玉懂事之後,從包括母親在內的後宮女人那裡感受到的。
進了殿門,他便遠遠瞧見劉徹躺在榻上,正和田千秋說著什麼。
劉玉便跪在了大殿中央,幾乎是一聲接一聲地,呼喚著爬到了劉徹的榻前。
“父皇遭遇採薪之憂,孩兒是心如刀絞,痛不欲生,孩兒昨夜焚香淨手,禱告上蒼,願以孩兒泥土之軀,換得父皇龍體康健。”
說著說著,他唏噓涕泣,淚水模糊了雙眼,竟然言不成聲了。
此情此景,讓田千秋為之動容,忙上前勸慰道:“陛下只是偶染小恙,太醫都已經看過,不日即可恢複,殿下不必過於悲傷。”
說著說著,他覺著,父子相見,自己在一旁多有不便,遂起身告退,可卻被劉徹攔住了。
劉徹抬了抬眼皮道:“你留下,待會兒朕還有話說。”
頓了頓,劉徹又有氣無力地道:“你也別想皇位了,否則朕死了還會有後手治你,別讓朕失望。”
“兒臣……領旨。”
劉玉看到劉徹的眼神,不自主地發抖,一種被看穿了的感覺……
他放棄了。
同年十一月,劉徹去世,劉詢(漢宣帝)順理成章地繼位,無波。
劉徹去世的那一刻,
在宿舍裡酒醉的洛城,
如夢初醒。(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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