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年的風刀霜劍,對背叛的憤懣和痛心,使得當年不可一世的伊稚斜在漠北漸漸立足之後,便身染疾痾,懷著無法割捨的情感而去了。
烏維忘不了,他至今仍然對父親彌留之際的遺言記憶猶新。
“記住……回到漠南去,那裡……是我們的故鄉。”
可三年以來,他只能夠在夢中,才能回到童年時玩耍的大漠和草原。
漠南之戰的夢魘一直折磨著他,也折磨著娜仁託婭。
有多少次,她看見濮王子血淋淋地走進夢境,向她靠近,一直不斷地訴說著戰爭的慘烈。
又有多少次風雪交加的深夜,從遠方傳來濮王悲愴的吶喊:“太子!快走!快走!!”
醒來後,娜仁託婭偎依在他的懷裡,而淚水濕了他的胸膛。
是霍去病,是他,他……殺了父王,殺了王兄。”
娜仁託婭抬起頭望著烏維,“這仇何時才能報呢?”
“唉!”
他不知道該怎樣回答閼氏的問話,因為未來在他的心中,現在是遙遠和渺茫的。
其實,現在想來,他覺得幾年前是有一次收複失地的機會的。
當長安來的細作告訴他霍去病去世的訊息之後,他頓時覺得大漢倒了一根擎天柱。
他當機立斷,立即召集各個部落的王爺、將軍,商議南進,可竟然沒有一個人敢統兵出戰。
幾年前,將領們都將趙信北遷的主張視作賣國,可現在呢,當老邁的自次王再度提出繼續北遷的時候,大家放棄了固守的念頭,竟以為這是匈奴生存的惟一途徑。
歲月流逝而鄉思不絕。
多少個夜晚,烏維一人走出穹廬,南望天空,不覺潸然淚下,從心底唱出來酸澀的歌。
這是十月初祭祀大典過後不久的一天,一種從內心湧來的思鄉的情緒,如波濤一樣地撲打著烏維的胸膛,使他再也不願意待在穹廬裡靠悶酒打發時光了。
正當太陽從北海的水面上冉冉升起時,他在女奴的伺候下披上了久違的甲冑,還攜著閼氏、八歲的兒子烏師盧和衛隊出發了。
從塞北吹來的涼風,吹動著他的長發,絢爛的太陽光襯托出馬刀的冰冷和鋒利,而跨下的戰馬發出“啾啾”的嘶鳴,讓他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刀光劍影的戰場,他好像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隊伍沿著北海西岸南下數十裡,就到了那昆丁匈奴部落的領地。
草原脫去了濃密的綠色,裸露在蒼穹之下,在沒有嫩草的季節裡,牛羊都入了圈,而草原便益發顯出它的空曠和寂寥來。
這時烏維並沒有打獵的興趣,他只是為了尋找過去歲月的那種感覺。
往南走千裡就是狼居胥山了,可那裡,卻早就不屬於匈奴人了。
“唉!匈奴人馳騁大漠南北的日子永遠的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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