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廣他帶著灌夫的囑託,最後竟然沒有盡到責任,一種羞愧感,充斥在心中。
“讓你躺在遠離家鄉的塞外,老夫……於心不忍啊!”
這聲音讓張騫的心都碎了,他滿面淚水,已經顧不得身份,俯身就跪倒在了李廣的面前:“老將軍,下官來遲了,下官……有罪啊!”
李廣隨即跪在張騫的身旁,大聲痛吼道:“啊……灌強,咱們等到啦,張將軍來送賢侄,你可以瞑目了。”
李廣的訴說,伴著五月的風在天地間飄蕩:“老夫也知道!你的家就在那長安,心也在長安,老夫本想帶你回去,可是老夫不能,不能啊,自古將軍殞身疆場,葬骨青山,這是本分。
老夫若是帶你一人回去,愧對全體將士,這些長眠在塞外的將士該如何想?它們也是一個個渴望葉落歸根的人啊!”
“只要有你在這裡撐著,兄弟們不會感到孤單,你知道麼?”
“只要有你在這裡站著,匈奴人的噩夢就不絕,你就是一段長城啊!”
“你就安心地睡在這裡吧,你的莊園老夫會派人照管好的,你父親老夫也會經常去看望,先祖的墳塋老夫會經常去祭掃的。”
一番話後,李廣終於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而放聲大哭道:“賢侄啊!是老夫害了你啊!如果老夫不帶你到右北平,你本可過安分日子的。
若老夫堅決不同意你這次隨軍出戰,也不會讓你命殞黃沙,賢侄呀,老夫……哎咳咳……”
“人已去矣,父親還要節哀。”
李敢面色灰白,在一旁勸慰。
哭聲直直地在長城上蕩起陣陣迴音——山在哭泣,草原在哭泣……
而每一聲哭泣,每一聲痛苦,都是一把利刃,戳在張騫的心窩。
是的,如果不是自己行軍失期,東線之役絕不會打得如此慘烈!
李廣怨恨地看著張騫,見他痛哭流涕,斥責道:“事已至此,將軍哭有何用,哭有何益!將軍知道麼?那是三千個少壯的命啊!就這樣……”
“老將軍放心,下官一定向陛下陳奏自己瀆職之罪,以下官之死撫慰關中子弟亡靈。”
“糊塗!”
李廣站了起來,拂了拂膝蓋上的塵土道,滿臉不爽道:“已經死了三千子弟,難道將軍還要做三千零一個麼?”
“老將軍……下官……”
“回營說話。”
幾匹戰馬載起兩位將軍,也同時載著昨日的故事,載著兩顆蒼涼的心。
說起來也是李廣的過失,他性子太急,在久等張騫不至時,他只有率領部屬四千人馬先行越過了長城。
臨行前,劉徹親自交代,仗要放在塞外打,他沒有理由違背劉徹的旨意。
在大軍出塞四百裡的時候,就突然遭到了左屠耆王的伏擊,那四萬匈奴軍將四千漢軍團團圍住。
那是怎樣的情景呢?
眼睛看到的都是匈奴人,滿山遍野都是黑壓壓、望不到邊的匈奴人,所有突圍的路都被堵死,以一擋十根本沒什麼可能性,匈奴人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以強大的兵力迅速擊垮漢軍的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