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騫將劉懷緊緊擁在懷中,他用顫抖的手,指向渭河對面。
“小子!過了這橋就是長安了,咱們真的回家了。”
“使君!回家了,這是喜事啊!高興一點!”堂邑父道。
“你說得對,是喜事!”
話雖這樣說,可現在已是物是人非,當年出發時,他還是一個躊躇滿志的翩翩才俊,歸來時,各種折磨之下,張騫的雙鬢已白了。
當年長安城外盛大的歡送儀式還歷歷在目,而隨他而去的一百多名兄弟,絕大部分已葬身大漠。
他親愛的納瑪和兒子已留在了匈奴單於腳下,生死未蔔卻也兇多吉少!留給他的是永遠的思念和銘心的疼痛。
他想回去救她們,可他明白,它身上肩負著的,是更大的責任!
家國天下事,
無國便無家……
張騫從堂邑父手中接過漢節,這是唯一能夠撫慰他情感的寄託。
他輕輕撫過漢節,有一種久別歸來的親切,十年夢回己成真,難再憐惜眼前人……
“走!我們過橋去,前邊還有路呢。”張騫哽咽道。
紅鬃馬老了,它的步履不再那麼矯健,它也許是憑借早年的記憶來識別歸路的,但它站在橫橋橋頭,搖著尾巴,久久不願前行。
日月輪回,建元初年曾參與鑿空西域決策的竇嬰、東方朔早已作古。
而張騫並不知道,在他離開長安的日子裡,淮南王也自殺了,竇嬰灌夫離開了,衛綰走了,朝廷中認識他的人已經不多了。
別的不說,就是這區區北闕司馬,也不知換了多少茬。
因此當張騫帶著堂邑父和劉懷持著漢節出現在未央宮北闕的時候,在這裡值守的司馬驚呆了。
那是多麼遙遠的事呢,司馬竟然無法確定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就是當年奉詔西去的使節。
“你有上書,可以留在這裡,在下自會轉給朝廷的。”
“不!本使要馬上見皇上。”
“這個……恐怕……”
“難道司馬沒見過這漢節麼?這可是陛下親手交給我的!”
司馬茫然地搖了搖頭,這也不能怪他,他怎麼會知道這些呢?張騫離開長安的時候,他也許還只是一個小小郎官……
也難怪,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從這闕門前走過了多少身影,幾乎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
張騫嘆了口氣,對司馬道:“本使就在這裡等著,你只要將這漢節交給包公公,就什麼都明白了。”
是的,如今只有這漢節才能證明他的身份,唯一的憑證。
……
半日後,
包桑看到漢節,忙對司馬道:“請來人速到塾門等候,咱家這就去稟奏!”
說完就一個急轉身,跑著進了宣室殿。“皇上!皇上,哈哈哈!張騫回來了。”
“嗯?你說什麼?”
劉徹手中的竹簡嘩啦啦地掉在地上,抓住他的肩膀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皇上!張騫回來了。”
包桑欣喜的眼角淚花盈盈,尖細的嗓子因為激動而發出顫音。
“皇上!張騫回來了,看看,這就是當初皇上交給他的漢節。”
“快拿給朕!”
劉徹接過漢節,當年橫門外宏大的歡送場面在一瞬間複活了——那奮蹄昂首的紅鬃馬,那長長的車隊,那健壯的一百多名勇士,還有那持節的張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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