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臣早在少年時期,就跟隨家父學寫斷獄文書,臣幼時不曉人事,常對家父多生怨恨,可直到臣主持廷尉府後,才真正體味了他的良苦用心,嚴父方出赤子。”
“嘿嘿,原來愛卿會審案乃是家傳哦!這麼說,朕少年時,也曾經做過許多好笑的事情。
從八歲被立為太子的時候起,朕就明白了,朕不會再有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不僅朕,就是太子將來也一樣,不會有變……”
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一下子逆轉天下人的意志,只能循循誘之。
王莽這孩紙就是一個教訓,想當然的真理,隊友跟不上也沒用。
所以說,劉徹畢竟是劉徹,他不會一直沉湎於對“自在”的嚮往中,他必須面對一大堆亟待解決的難題,而且還得穩紮穩打。
思緒又轉到“淮南案”上來了,劉徹問道:“愛卿對淮南案中的劉陵、東方朔和伍被幾人,想如何處置呢?”
“臣……正想聽皇上的旨意呢!”
撫過短須,劉徹頓了頓道:“朕閱了廷尉府呈上來的案卷,覺得劉陵潛伏京城,刺探朝廷情報,念其皇親,又為迫使,當削為平民,而淮南王太子劉遷密謀反叛,罪不容赦,應處以棄市。”
“依律處之,可。”
“哼,他們倒行逆施,人神共憤!至於伍被,在淮南王多次密謀造反時,倒能夠陳說利害,朕的意思……”
停頓間,劉徹打住了話頭,就不說下去了,等待張湯的回答。
“陛下……您的意思是要臣對伍被從輕發落?”張湯上前施了一禮便道,“陛下,這萬萬不可!”
嗬,反對意見?
很棒!
劉徹只是皺了皺眉頭道:“朕不是這個意思,朕只是覺得他和淮南那些執意謀反的罪臣不大一樣而已,那依愛卿之見,該如何判處呢?”
“您恕臣無罪,臣才敢說。”
這就是當皇帝的難處,隨意說話的氣氛都沒有了,劉徹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瞧你說的,朕這不是與愛卿散步麼?哪來這麼多忌諱。”
張湯還是先謝過劉徹,才說道:“伍被雖有雅詞,但據他的交代和劉遷的獄詞,很明顯,這表明幾乎所有的反計都出自他手。
而且他尤其不該讓劉安煽惑諸侯叛亂,更不該派遊俠刺殺大將軍!”
“呵!原來行刺一案的始作俑者是他。”張湯在與劉徹的目光相撞時,就從中感覺到了一種冰冷。
當然了,劉徹也被刺過一回。
咋能忍呢?
“他施計行刺大將軍,想撼我大漢中流砥柱,豈能饒恕?那就依卿奏,待到秋後,也處以棄市!”
憑欄望過去,高大的北闕在春日下顯得雄偉而又莊嚴,睹物思人,劉徹心中又是想到了別的。
按理說,這是大臣們出入的地方,多少年來,或回朝複旨,或外放辭行,或陳奏朝事,或出使藩國,這裡曾站過多少名臣良將。
衛綰、趙綰、竇嬰、公孫弘、司馬相如、主父偃等等,可一想起東方朔的名字,劉徹就心中隱隱作痛。
建元以來,力鼎新制的大臣中,他也是其中的一位,可他……
人心善變,是從何時與朕離心離德了呢?一個那麼銳意進取的儒生,怎麼會墮於金錢,惑於美女呢?
講道理,他已沒有心思追尋其間的細節了,沒啥意義。
別人要膨脹,自己有啥辦法?而是順著思緒,反思自己的作為。
這麼幾年來,劉徹自我感覺良好,總以為是重用他的,卻忽視了他的感覺。
他怎麼會對韓安國、李蔡、公孫弘的平步青雲而無動於衷呢?知人而不善任,也是一種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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