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述了南國戰事之後,他本來是等待三公九卿與劉徹的決策的。他明白,在這樣的場合他沒有說話的資格,說出來的話更不一定會被採用。
現在,陛下既然點了自己的名,他就沒有理由再保持沉默,沉默是無能的表現,劉徹不會願意看到。
“依微臣看來……”他抬眼環顧了周圍,見大臣們都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心情就平靜多了,開始慢慢找到了一種暢所欲言的感覺。
“此次閩越兵變及至擴大戰端,乃是其國內王位之爭與我軍壓境雙重原因釀成,這是有內有外的變故,是必然的。
不過餘善覬覦王位,蓄謀已久,只是沒有機會,而又先有騶郢背離誓約,擅自興兵,正好讓他找到了誅殺騶郢的藉口,故臣以為,對餘善既不可小視,亦不可放縱。
小視會釀成新的戰亂,放縱會重蹈騶郢的覆轍,那餘善性格,嚴助大人說得很明白了,此人不可不顧慮到,不親自出面,讓那騶醜心懷鬼胎,給他名份,有了點倚仗,就不攻便分心兩端,自亂陣腳了。”
“衛青之言,正合朕意。”
劉徹點了點頭,嚴助奏章所言之難也在於此,而衛青的陳奏,又引起他的注意,怎麼辦可不能僅僅看一堆資料,怎麼決策下決定,更是一部重頭戲,看來,這次欽點衛青過來沒有錯。
衛青思考縝密,言辭清晰,在劉徹面前展示了不凡的才幹,也進一步延長了他的思緒。
衛青又道:“像餘善這樣的人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既然敢背主弒君,也不會甘居於我大漢之下,遲早還是要分庭抗禮的,不知陛下該如何處置呢?”
處置?騶醜可不是明面上那麼無能,他偽裝的本事,比起他老爹騶郢還強,要不然閩越國國相幹嘛救他,沒點交際,鬼才相信。
閩越分兩國是衛青的主意,劉徹也聽出來了,可這是不是可行呢?劉徹覺得有點麻煩,還不如直接把名份交給騶醜,讓餘善吃個啞巴虧,瘋狂作死再說。
劉徹把臉轉向田蚡,見他欲言又止,便問道:“太常,你又有什麼主意呢?”
他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開始說話了:“衛青之言,切中要害,然臣以為,長安之去閩越,迢迢千裡。臣恐鞭長莫及,倒不如讓他做個閩越王,然後詔令淮南王監視,如此一來,相互掣肘,豈不兩便……”
“罷了!”
劉徹對田蚡的發言表示了極大的不悅,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要為了一已私心亂言,憤然打斷道,“讓他們沆瀣一氣麼?讓他們重演七國之亂麼?讓朕的那位叔父再添羽翼麼?
朕就知道太常拿不出像樣的主張,作為當朝九卿,不為朝廷著想,卻處處為他人張目,何以表率群臣,振興綱紀呢?”
這話語氣很重,還是在這麼多同僚面前,面子那裡守得住?田蚡很尷尬,便低下頭不敢再看劉徹的目光,可劉徹聲音卻如黃鐘大呂震動著他的耳膜。
“眾位愛卿!朕自即位以來,致力於大漢一統,豈能縱虎肆虐。朕記得七國之亂後,先帝將吳地一分為三,朕看此法也合於閩越國現狀……”
劉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聲音中便多了烈烈霸氣——他是在作決定,一個人的決定,這麼說,而不是徵詢朝臣們的意見。
“傳朕旨意,立繇君騶醜為閩越王,立騶餘善為閩越國大將軍。叔侄當和善相處,不可言及相互爭王,再現往日相殘局面。”
這是,話裡有話啊!
不爭?
只怕爭得更兇吧?
包括田蚡、韓嫣和東方朔在內的數名重臣都沒有想到劉徹會將兩叔侄離間到這種程度,這樣無可奈何,不可避免。
同樣他們都知道,一旦這樣的格局成為現實,閩越國便再也沒有力量對周圍的小國揮舞兵戈了,只能再虛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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