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心矛盾地站在原地,內心深處似乎有一句話冒了出來—自宮的人多了,是不是不自宮的人反而會是異類呢?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林平之很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但他無法拒絕,因為他的內心一直有一個願望,那就是重建福威鏢局。
但這個想法並不現實,因為現在的情況跟他爺爺林園圖的時代不同,林園圖的時代無人知道他是身體殘缺之人,所以林園圖是人人尊敬大大俠,所以才能創下福威鏢局這份基業。
林平之卻不同,天下知道他是殘缺之人的人多了去了,難道都殺絕了嗎?現在的林平之並不是那個瞎了眼之後狹隘偏執的林平之,他雖然心很髒,但同時也有良知,做不到殺絕天下人這樣的事情。
他的腦子是急速地轉動著,許許多多的想法在他的腦海中轉動,他甚至想著自己的爺爺林園圖這輩子肯定非常非常的寂寞孤單,因為沒有人瞭解真實的他,而他,林平之,林園圖的義孫,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反而可能承接他的衣缽,建立更為強大的“家”。
而所有的這些希望,都在眼前這個偽君子的口下。
林平之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過於生硬,卻又不願意放下身段,只是輕聲地道:“說吧,你的下策是什麼?”
雲天看著他,知道自己的籌謀已經成功了大半:“最近我常聽見這麼一句話,正道之中不免敗類,魔教之人也未必沒有做好事的人,這話簡直臭不可聞。不說窮兇極惡的魔教,只說類似田伯光這樣的敗類,他銀人婦女,導致幾十個婦女或不堪受辱自殺甚至被人沉塘,只因他講求信義,說到做到,他就沒罪了?魔教比這些旁門左道更加的恐怖,因為他們百無禁忌,殺人只是家常便飯,因仇人太多,數不過來,連自己的手下都不能相信,所以只能用毒藥控制手下……平之,你想過嗎?即使是正教所在的武當、少林、五嶽劍派所在區域,都能有那麼多的慘事,那魔教黑木崖方圓千裡之內,又有多少冤魂被鎮壓著呢……那些被魔教害得家破人亡之人,如果面前有一本辟邪劍譜,在自宮和報仇之間,他們又會如何選擇呢?”
雲天的聲音就像是有魔力一樣,引導著林平之不斷地想象著:“你是不是怕別人學了辟邪劍譜會超過你?你完全不用擔心,辟邪劍譜學起來確實進境驚人,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練到極致的。當年魔教搶走葵花寶典殘篇,卻沒有多少人能練成,這固然是因為葵花殘篇出自少林,又到華山,亂戰中多有損毀,也有不好練的原因在,東方不敗幾乎天下無敵,還是因為他用藥丹之術輔助。我之所以學有所成,是因為辟邪劍譜和葵花殘篇都出自華山,我的一身根基對辟邪劍譜的提升有所作用,而你之所以這麼快能學會,還不是因為你從小修煉辟邪劍法,看似沒用,其實劍法的諸多關竅你早已明知,自宮之後就水到渠成了……到時候,只要你撒下功法,自然有無數的人自宮練劍,而他們練劍之後必然要找魔教之人報仇,但他們學得再好,與你相比只怕還差得遠,想要在魔教的地盤佔便宜可不容易,你只要適時地出現並救助他們,不出兩年,大事可成。”
林平之的臉上不由自主地出現了笑意,他似乎看到無數像他一樣滿含仇怨的孩子得到了辟邪劍譜,滿含仇恨與感激揮刀自宮,不斷地彙聚到他的跟前,匍匐跪在他跟前,發誓永遠地效忠他;他似乎看到日月神教變成一堆堆的枯骨,枯骨上長滿了青草,而他所帶領的無根之人,在日月神教的廢墟上建立了建立了自己的王國。
薪火傳承,長盛不衰。
他該給自己的王國取一個什麼樣的名字呢?
忽然,他驚醒了過來,他怒視著雲天,道:“嶽不群,你在借刀殺人。”
雲天嗤笑道:“呵,我就是在借刀殺人,怎麼?要不然你挖個洞把自己埋好,我去黑木崖散發傳單,我去救助那些可憐的孩子,我去跟日月神教打生打死,過個十年八年的,等我滅了日月神教,建立了由無根之人組成的教派,我再把你挖出來,讓你當這個教派的教主,你看如何?怎麼,是不是又覺得我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教派不可能傳給你,對不對?簡直廢話,你又不是我兒子,我憑什麼幫你打生打死,真以為全世界都是你的爹媽啊?”
聲色俱厲的呵斥,讓林平之的臉色不好看,可他也知道這偽君子說的是實情,倒也不好發火,幹脆抱拳拱手:“多謝指教,林某還要要事,這就離開。”
雲天連忙攔住了他。
好家夥,佔完便宜就想走,天下哪有這般好事:“等等,要走可以,把和離書留下。”
這個時代可沒有離婚的說法,一般都是男的寫休書,不過被休的女子可是“犯七出”的,以後想要嫁人基本上沒有可能了,和離稍微好一點,類似於現代感情破裂,各自婚嫁,各不相幹的味道。
本來雲天是可以把這家夥打出屎來的,這般委曲求全,費盡心力地為他出主意,為的不就是這點事兒麼,他還是希望嶽靈珊能另外嫁個人,獲得自己的幸福。
只要程式合法,嶽靈珊自己又能想通,這世上好男兒多了去了,就不信嶽靈珊找不到自己的幸福了。
不過雲天明顯低估了這家夥的下限:“不可能,要不是你們父女倆,我能落到今天這個田地嗎?你痴心妄想……”
雲天看著他的樣子,又想起了他苦苦哀求想要入門華山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就像是一條落水狗,他淡定地揮揮手,轉身就走:“隨便你。”
我這麼髒心爛肺的人會怕你這個?!真特麼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