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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筆直寬敞的天堂街上十分的寂靜,兩旁高高的榕樹像是衙門內公堂上的公差一樣,威嚴而肅穆地站著,眼睛漠視著來往的行人與車輛;胖警察駕馭著的馬車像一頭氣急敗壞的驢一樣,吐著粗氣,帶著憤怒的表情,從這兒駛了過去。馬車一直向南行駛,真不知道他想把這個木匣子帶到哪去?天上沒有月亮,路旁沒有路燈,天卻並不是很黑,馬車像是在薄霧中行駛似的。
辛一感覺好多了,在那間屋子中感受到的難過在黑匣子的震動下也慢慢減緩了,他在恍惚中恢複了神志,那是我的本能反應嗎?我為什麼會那樣?難道我受了什麼樣的刺激嗎?是我自己看到了死神的腳步後而表現出來的懦弱嗎?我是這樣的膽小鬼嗎?他還會把我帶到哪去?是我最終的歸宿的地方嗎?那是什麼地方?他為什麼要帶我去哪?死神?我會見到什麼樣的死神呢?都是騙人的吧?都是糊弄小孩兒的吧?你們這群蠢貨,真是有讓我難以接受的愚蠢表現!他憑藉著記憶力像記住這條路線,它只拐了一個彎,它一直在直走,而且速度極快!如果再次讓我來,我一定能找到我的目的地!沒有想到,這樣的讖語竟然在將來的某天實現了,那時,他將依然稀裡糊塗的走近,走近他所說的目的地。轉彎,行駛了幾分鐘,再轉彎,行駛了幾分鐘。馬車停了下來。這會是哪呢?我將見到什麼樣的人?你聽,胖子跳下去了,我將在這兒下車。
那扇木門被胖子拉開了,胖子站在路面上,聲音高亢地喊道:“下來吧!”這聲音聽上去像是吃了炸彈一樣。辛一跳了下來,他茫然地站在狹小的巷子內,左右望了望,下意識地問:“這是哪?”胖警察轉過臉來,瞅了他一眼說,“去吧!上臺階去敲那扇破舊的房門,它將告訴你你會去哪或你將見到誰!快點去吧,你的時間有限,我只能保證你們能夠互相問候,至於能不能促膝長談,我就很難把握了。快進去吧,在我再次去敲那扇門時,你就可以出來了,可能你那時不想離開,但沒有辦法,去吧,要抓緊時間!”辛一向右邊的一排臺階走去,臺階連線著一個平臺,平臺兩米見方,右拐是一扇灰色的木門,他的腳步踩在了臺階上,他感到腳步十足的沉重,像是即將登上斷頭臺似的,他望一望上面的平臺,我會走到那去?一步,兩步……,七節臺階走完了,在腳步的推動下,他登上了平臺,他回過頭來,胖警察已倚在馬車上睡去了,是真睡去了嗎?不知道,也許只是靠一會兒而已。他轉過臉來,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那扇門,門內會出來誰呢?他不敢想,也膽怯地不敢去敲門。他想起了胖警察說的時間,不管屋內是誰,見面的時間都不會太久。他走近那扇門,掄起胳膊,用拳頭在上面咚咚的敲了兩下,門像是早已等待著他的到來似的,在他還沒有收回胳膊時,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啟了,門的裡面是一位頭發斑白的老人,辛一頓時變的驚呆了,“爸爸?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他站在門外,眼睛望著這熟悉的面容。突然,像是有一隻幹癟的老手按在了辛一的肩上一樣,辛一的眼睛順著這胳膊,啊,爸爸!真的是你嗎?他沒有想到,在幾年後的今天,他又與他的父親相遇了。他無意措手害死了他爸爸。他不曾有過內疚,不曾有過慚愧,不曾有過傷心;今天,他帶著一臉憔悴與可憐,又站在了他父親的面前,像小時侯那樣,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的情景再次出現了。彷彿周圍的一切都隨著他們倆開始旋轉了,房門、牆壁、巷子,在快速的轉動中消失了,換成了綠油油的草地,他們是旋轉的中心,像是世界上只剩下了他們倆一樣,他的眼睛濕潤了,但卻擠不出眼淚。他在他父親面前永遠是個孩子,只會撒嬌和淘氣,不管他做錯了什麼事情,父親都會一如既往的原諒他。
父親的肩膀是每個孩子攀登的第一座山峰。
“爸爸,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辛一凝望著眼前的父親,語無倫次地說,“爸爸,我…我……,我錯了,你能原諒我嗎?我怎麼想也不會想到見到的竟然是您,我…我……,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我…我……爸爸,爸爸……!”
“孩子,不要這樣,進來,你回家了!”
突然,一股莫名其妙的心酸在鐵石心腸的辛一身上奔流起來,他呆滯地站在門外不動了,像一片在秋天被吹落的樹葉,此時,他要落葉歸根了;他愣怔地凝望著眼前的一切,他回家了,他還會有家?他又想流淚,像一個愛哭泣的小孩兒。在搶劫、偷盜、詐騙、殺人的種種行徑中得到的歇斯底裡的亢奮,在這一秒,都變化成了無比悲傷的眼淚,他想涕泗橫流,痛哭一場,但他只能這樣哽咽著,因為父親曾經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不想在父親面前掉眼淚,讓父親說他還是個孩子,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漏著腚的乳臭未幹的小毛孩了。他想撲在父親的肩頭痛哭一場,但他卻感到腳步十分的沉重,他害怕自己會抬不起腳,邁不出去,倒在父親的腳下。他的身體傾斜著,眼神呆滯,嘴角翕動,垂在大腿邊的雙手顫抖,他感到兩腿在痠痛。
他站在門外,眼睛端詳著眼前的父親,思緒像一縷清煙似的飄到了父親臨終時的景象。那是一個沉悶的晚上,他喝醉了,躺在酒吧的沙發上睡著了,夜深了,他的身上感到一陣寒冷,他環顧一眼酒吧中的冷清,空無一人,他迷迷糊糊的站起身來,踢開腳下的幾個醉鬼,磕磕碰碰地出了酒吧,來到了寧靜無人的街道上。這條路他已走了無數遍,即使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他也可以照樣摸回家去。這樣的生活讓他感到厭倦,他總是沉浸在混沌的日子裡無法自拔,他摸著牆往回走,牆壁上的冷讓他感到了自己身上的冷,他停下來不再走了,雙手按在牆壁上,一股無名的憤怒湧上了他的心頭,他攥緊拳頭,砰砰的在牆壁上打了起來,拳頭像雨點一樣的落在了牆壁上,不一會兒,牆壁上便成了鮮血淋淋,他望著牆壁上的血跡,疲憊地停了下來,他不感到疼痛,只感到這種發洩讓他舒服多了,他看一眼自己的拳頭,手背已經皮開肉綻了,為什麼?為什麼?我到底為什麼會這樣?我又是誰?我是誰?他大喊著問自己。沒有人回答,只有他自己的回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旋。他感到人生的無奈、悲哀、惆悵與悽涼,他垂著血淋淋的手,繼續往回家的方向去了。
夜深了,遠處不時的會吹來一些涼風,涼風吹到樹葉上,耳邊便會簌簌地響上一陣。
那幢房子裡的燈已經熄滅了,只剩下了它黑魆魆的影子像一隻狗一樣的蹲在那裡;黑色的人影從小門鑽進去了,鐵門嘣的一聲又關上了,四下又恢複到了湖水般的平靜上來。他拖著自己沉重的腳後跟,叱啦叱啦地推開了客廳的門,屋內像凍結的湖面一樣,被他的腳掌拉的異常的響亮,像是一把軍刀在松花江上取冰一樣,他擠身進來,轉身想去牆壁上把燈開啟,他剛叱啦叱啦地走了兩步,耀眼的燈光便像自動似的開啟了,他抬眼望一望屋頂上的燈,嘿嘿地笑了,轉臉扭向開關的位置,他的父親像臘像一樣的站在牆角,一隻手按在開關的位置,他再次嘿嘿地笑了,並醉意十足地說:“啊,是你啊!我正納悶燈怎麼會自動開呢?這麼晚了,還沒睡呢?去吧!去吧!我回來了,你們不用擔心了。”“你媽抽屜裡的錢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拿的!”他父親陰著臉厲聲厲聲地說,“拿出來,你要錢我給你,把你媽的錢還給她,那是她的私房錢,你動不得!”
“我沒有拿,我什麼都沒有拿!”
“你在撒謊,一定是你拿了!”他父親像一頭憤怒的公牛一樣喊道,“把那些錢拿出來!快點,拿出來!不然,不然我打斷你的狗腿,讓你以後繼續出去喝!喝到這個時候才回來!”
“我沒有拿,我什麼都沒有拿!”他繼續狡辯地重複著剛才的話。他坐到了沙發上,腦袋在桌子的上空盤旋著,像是一隻老鷹在上面巡弋下面有沒有田鼠似的,他的腦袋離桌子越來越近了,突然又猛的仰了起來,再次沉下去,再次仰起來,並且口齒不清地重複著那句,“我沒有拿,我什麼都沒有拿!”
他的父親看到自己的兒子這麼回答父親的話,不覺怒火中燒,幾個健步跨到了他的跟前,伸手上去抓住了他的頭發,像一個警察對待犯人那樣,呲牙咧觜地問,“是不是你拿了,說!是不是?”嘴內的唾沫跟隨著憤怒的話語一併撒在了他的臉上。
他閉著眼,他只知道他父親抓住了自己的頭發,剛才的那股無名的怒火再次升上了他的心頭,他感到壓抑,像一隻老虎關在籠子中的感覺,他猛地站了起來,一揮手,把他的父親推dao在了地上。他父親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摔倒,眼前頓時感到了昏暗,是他推dao我的嗎?你這個畜生,你想怎麼樣,你想宰了我嗎?辛一沒有聽他父親繼續說下去,轉身想走開,但他的父親卻快速地站了起來,跟在他的後面喊道:“站住,我叫你站住,你聽到了沒有,站住!”辛一感覺他的父親正在指著他的耳朵在喊,滿耳朵都是,他快速地轉身,朝他父親的身上本能地擋了一下,想要截斷他的說話似的,他的父親被這樣的一擋,再次摔倒在了地上,腦袋慢慢地朝茶幾的一個角上摔來,嘣的一聲,父親的喊聲頓時消失了,腦袋咣當地離開了茶幾,跌落到了地上,茶幾的角上沾了些血漬。這時,他的母親睡眼惺忪地走了下來,慌慌張張地說,“你們吵什麼,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行嗎?”他想要上樓梯,突然,他母親號啕大哭起來,“你怎麼了,你醒醒啊,你這是怎麼了!”他母親喊道,“辛一,你快來看看啊,你到底把你爸爸這麼了!”
他猛地轉身,酒意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快速地撲在了父親茍延殘喘的身體上,“爸爸,你怎麼了?你醒醒啊!爸爸…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