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媚說著,咬嘴牙關毅然看向樓下。
救生墊四周,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周圍被過路的人們圍成了個半圓。有不明就裡的熱心人,雙手圍成喇叭狀,朝著樓上大喊:“凡事看開些,天無絕人之路!”
“天無絕人之路?”許媚臉上淌著淚,苦笑著重複,滿是怨天尤人的絕望。
“許媚,下來吧!”嚴以修半蹲在另一側圍牆上,聲音沉冷平靜。
“我知道,你坦白一切,並不是想穆凱真的恨你,只是因為你做了太多,後果太嚴重,你已經完全承擔不了,這時候攤牌,只是期待你守了半輩子的人,能在關鍵時候原諒你,和你一起承擔後果而已。”
嚴以修聲音冷然低沉,並不是諄諄勸告,也沒有刻意溫和的祈求,可一字一句落入許媚耳中,無一不牽起她心底深處的渴盼。
許媚目光閃了閃,卻堅定地搖頭:“不,不可能!”不知是說她不可能主動下來,還是說,她知道穆凱不可能原諒她。
穆凱乍然知道這許多年的真相,心裡思緒如飛,兩人對話他雖聽到,一時卻完全沒有思考能力,只是呆立在原地,更沒有清晰明確的表示。
“你現在下來,一切都還來得及!”嚴以修字字清晰地繼續道,“二十多年的夫妻,就算情義淡了,也依然有親情、有責任、有義務,穆凱為人怎樣,你比我清楚,於情於理,他都會陪著你。”
道理顯而易見,他這樣說,不僅是說給許媚,更是說給穆凱聽。許媚明顯已現猶豫,這時只要他堅定地表態,說不定就可以救下兩人。
所幸這一次,穆凱總算明白了些。
刺目的陽光下,料峭的寒風中,許媚眼眶含淚,卻一眨不眨地看著穆凱。他也回視著她慢慢開口,聲音柔和低沉:“許媚,你下來,我不會放棄你的。”
“呵!”許媚突然痴笑一聲,看著穆凱的神情中,透出極度的灰敗與絕望,彷彿生不如死:“即便如此,你還是不肯違心!這麼多年,你從沒說過愛我,以後,也不用你說了……”
聽著兩人對話,葉梓慕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從她有記憶以來,母親對穆凱,似乎只有無邊無際的恨,可恨意之下,難道不是因為愛,才會讓這場恨,持續了這麼長時間嗎?
穆凱話一出口,嚴以修就覺得不對,這時見許媚如此,更是心急如焚,暗自裡全身繃緊,準備隨時冒險一試。
可許媚一直對著他和穆凱的方向,雖然並不是全神貫注,可他的一舉一動,也全然落入她眼中,他完全沒有勝算。
只見許媚神色更加恍惚,聲音越發含糊不清,好像所有的聲音,並不是從喉嚨裡發出,而是發自心底,只是說給自己聽而已。
穆凱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許媚本就直覺敏感,而他卻企圖繞過情感層面,只是對自己的責任與義務表態,這對於即將面臨警方的抓捕,接近一無所有的她來說,無疑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同情與施捨。
一直以來,她一向爭強好勝,但在穆凱面前、在婚姻中,卻將自己所有的姿態放低,可他,卻從沒明確表達過對她的愛。
“許媚,我是愛你的!你下來,好不好?”穆凱急切地改口。
許媚毫無焦點的目光漸漸定在他臉上,卻不再相信,只是苦澀地笑著:“這輩子,我錯愛了人,你放心,下輩子,我肯定不會再喜歡上你!”
滿面苦澀的說出“下輩子”這樣的字眼,對於本就滿心絕望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危險的訊號。
眼看著許媚目光絕望,原本緊緊抓著圍牆上鋼筋的手一點點鬆開,這時,圍牆上風力更大了些,她和葉梓慕兩人均是搖搖欲墜。
在場所有的人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救援人群中起了一陣騷動,可怕刺激到許媚情緒,沒有人敢冒險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