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門樓,琉璃瓦,高門楣,紅朱門。
上有四字題刻:白馬臨風。
其下左書:緒美風姿清簡寡慾。右書:吐納風流聽者忘倦。
風沙駐步負手,仰頭觀視,嘖嘖有聲。
斬邪和雪娘跟在他身側,三人前後左右都有錦裝人虎視眈眈。
當先領路的正是之前開口說話的那個面貌平平無奇的中年人。
這會兒上前把大門叩開一條僅能透過一人的門縫,扭頭比手道:“三位請進。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時。”
斬邪一直握著斜掛於腰後的劍柄,轉目看了風沙一眼,見他饒有興致的打量門樓,似乎沒有進門的打算,於是上前一步道:“現在你該說你家主人是誰了吧?”
中年人木然道:“三位進去一見便知。”
斬邪臉色更冷,俏目更寒,緊握劍柄的手掌開始扭動,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風沙收回視線,抬手阻止,輕笑道:“不用問了,此間主人乃是柳姑娘。”
中年人目露驚異神色,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為什麼,又硬生生地忍住。
斬邪奇道:“柳姑娘是誰?”頓了頓,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她?”
轉眸打量門楣及其下左書右書,沒見一個柳字啊!
風沙指點道:“白馬臨風,緒美風姿,清簡寡慾,吐納風流,其實都是在誇登門拜訪的客人,只有‘聽者忘倦’的聽者,才是指柳姑娘本人。”
斬邪越聽越懵逼,完全不理解風少為什麼知道此間主人姓柳,還知道是個女人,更不知道風少如何得出這個結論。
雪娘把臉湊近些,以不大不小的聲音向斬邪笑道:“這座園子的主人顯然是一位名妓,這是誇讚登門的客人都是好客人。當然不好直白了說,於是附庸風雅。”
斬邪微怔,旋即失笑,難怪風少看得嘖嘖有聲,轉念斜視道:“什麼名妓,神神秘秘擺這麼大的譜。”
雪娘收斂笑容,衝風沙努嘴道:“不是說了麼?姓柳。”
中年人臉色不太好看,伸手把門縫推開一些,加重語氣冷然道:“三位請進,莫讓我家主人久等了。”
斬邪還想再問幾句,風沙已經拾階而上,徑直進門。
她只好快步跟上,進門之後又是一道門。
金字匾額,上書:柳園。
其下左書:橋北橋南千萬條,恨伊張緒不相饒。
右書:金羈白馬臨風望,認得楊家靜婉腰。
雪娘心道風少沒猜錯,果然是柳靜婉的園子。
柳靜婉的柳園其實在許州很出名,甚至連民間都有風傳。
她知道柳靜婉,也知道柳園,僅是不知道這裡就是柳園。
畢竟她非許州本地人,來陽翟也沒多久。
斬邪更加好奇,向風沙指著問道:“這楊家應該是楊園啊?怎麼會是柳園?”
風沙瞄她一眼:“橋北橋南千萬條不就是柳嗎?南齊書雲:緒美風姿,清簡寡慾,吐納風流,聽者忘倦。緒就是張緒,靜婉是指羊家舞伎張靜婉,以細腰著名。”
斬邪道:“你不是才說什麼緒美風姿是指登門拜訪的客人麼?”
風沙差點無語,心道你在深山秘庫裡呆了近十年,難道就沒讀過書嗎?沒好氣道:“是啊!這不是在誇讚登門的客人都像張緒一樣風流嘛!”
張緒的風流是指名士風流,這裡是藉詞隱晦暗喻。
其實這內外題字,字字典故,用典用得很巧妙。
不僅含義豐富,而且內外呼應,還有多層意思。
不過,他覺得跟斬邪解釋不清楚,乾脆按下不提。
斬邪恍然,笑道:“您真博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