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白綾一直呆在勾欄客棧,但是很少見到風沙。
勾欄客棧的東樓和北樓之間像是有一條無形的鴻溝,明明看不見,偏偏不可逾越。說鴻溝都淺了點,更像雷池。
就像她和風沙的關係一樣,看著還算近,她自己知道遠。
風沙還是頭一次主動召見她,她竟打心底感到受寵若驚。
回想當初年少輕狂,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在江城會的江州分堂把風沙給囚禁起來,那時的情形當真恍如隔世。
現在別說不敢做,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不到山腳,不知山高;不到海邊,哪知海闊?
跳出了井底,她才知道天地之大,自己之小。
她甚至都不敢向馬思思詢問風少為什麼會大半夜把她召進內室,悲哀的發現,無論因為什麼,她都鼓不起勇氣反抗,甚至鼓不起勇氣拒絕。
人等在屏風之外,十指交叉拗白,思緒好生混亂,五感卻特別的清晰。
屏風之後,不僅悉悉索索,還有男子低語、女子淺笑,更嗅見膩人的脂粉香息亂飄,讓人胡思亂想。
過了一陣,風沙由屏風後負手行出,劍眉短鬚,眼光明銳,藍衣白襟,貼身筆挺,腰有寬頻,腕有護環,左腰前斜佩長劍,右腰後橫掛扁匣。
活脫脫一個江湖人。
白綾知道這個不太起眼的匣子江湖人稱百寶箱,匣子裡除了裝著金銀細軟和一些治傷解毒的藥物之外,還裝有最重要的磨刀石和抹血布。
無論什麼神兵利器,撞了幾次刃必定翻卷甚至崩裂,所以好的磨刀石必不可缺。
另外,不砍人不知道血多,事後沒有抹血布擦拭,根本不可能清爽。
至於腰間的寬頻,多半是形似腰帶的鉤索,可以用來攀牆攀巖,也可以用來捆人。
總之,帶上這些物什才是正兒八經地江湖人,隨時準備砍人或者被砍那種。如果僅是單穿勁裝佩刀劍,頂多算是表明江湖人身份的“禮服”。
白綾不禁緊張起來,什麼情況會輪到風沙親手砍人?
風沙歪頭道:“白小姐?咳,不對,我現在是江湖人了。白姑娘,你發什麼呆呀?”
白綾回神問道:“風少半夜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風沙反問道:“思思沒跟你說嗎?”
白綾搖頭。
風沙橫了馬思思一眼,向白綾道:“還是邊走邊說吧!”
說著往側讓開一步,努嘴道:“我現在是江湖人凌風凌十雨,這位是矩州辰山劍派的江虛雲師妹,字傍花。”
白綾這才留意到風沙身後的雲虛,她知道也見過辰流的柔公主,但是僅是遠遠地瞧過幾次,並不熟悉。
如今自然認不出來,還以為是新來風沙身邊的婢女,女扮男裝。
白綾趕緊似模似樣地行禮道:“江師姐你好。”
雲虛正低著頭扯弄下襟,隨手回禮叫了聲“白師妹”,然後繼續扯弄。
風沙這裡自然沒有合適她體型的男裝,只能換上風沙的衣服,前襟不免窄緊,勒得挺疼,肩袖下襬等處又不免寬長,繪聲拿針線改了幾下也沒強上多少。
總之,穿著很不合身,有些拖泥帶水。
風沙才不管雲虛舒不舒服,當先而走。
雲虛意義不明地嘟噥幾下,緊隨其後,繪聲和馬思思趕緊跟上,白綾則等到最後才行。
流火和授衣帶著幾名劍侍在勾欄客棧的後門備好了馬匹。
江湖人出行,不是騎馬就是騎驢,也有騎牛的。
越往南邊馬越珍稀,北周也沒有多少養馬地,自己的騎兵都不夠用,所以民間的馬匹幾乎都是馬販子從北地販來,價值不菲。戰馬更少,多是馱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