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新春,金陵城裡又下了一場極大的雪,古城被浩浩茫茫的銀裝裹蓋。
如此的大雪天,看守天牢的守衛們站在外面被凍得哆哆嗦嗦,全都躲到了裡面取暖。
一群人圍在桌前談天說地,還有三三兩兩的人聚在火爐旁邊取暖烤火。
“這樣的大雪天可真是冷啊,風颳在臉上跟刀子似的,再在外面站著就快把兩個耳朵凍下來了!”
“這場雪可真大,瞧這架勢,一時半晌的肯定停不了,估計到傍晚也夠嗆,我家住在城外,索性今晚就在這湊過一宿,省的路上奔波……”
“這都快餓死了,老張去買燒雞和米酒怎麼還沒回來啊?”
眾人還沒聊幾句,就聽到外面大門緩緩開啟的聲音。
接著有個酒糟鼻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裹著個大棉服,外面穿的是獄卒服,兩隻手都提著個包裹,一大一小,頭上所戴著的氈笠全是積雪,乍看見活脫脫的一個“雪人”。
他一進來就跺了跺腳,想要抖露自己身上衣服上和帽簷上的積雪。
埋怨說:“這雪下得也忒大了,道路上哪裡有行人?幸好去得早,再晚去一步酒家都要關門了。”
眾人忙上前,有的幫他撣去身上的積雪,有的從他手中將兩個包裹接過來,
開啟一看,大的包裹裡是牛肉和兩隻燒雞,還有幾樣簡單的可口熟食小菜,小的包裹裡是幾罐米酒,都是農家釀的純米酒,品味微微甘甜。
他們現在還在當值的時辰,所以不能喝太烈的酒,以免醉了。
即便是這樣的大雪天,也要謹慎有意外發生,否則若是有人前來劫獄,出了什麼差錯,他們縱然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得。
有人自行燙酒,有人將肉和菜合著油紙包擺盤,分好湯飯,默契十足,其中不乏人聲的插科打諢。
老張站在火爐旁搓著粗糙如樹皮般的雙手烤火,心裡還記掛著家中未生產的妻子。
在這陰氣森森的天牢中,這群在犯人眼裡凶神惡煞的獄卒,竟然難得的現出一刻溫情,這大概是他們一日當值裡最美好的時刻了。
他們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以同樣卑微的姿態生活的這個世界上。
每一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存活於世上,都是獨一無二的風景。
過慧易夭,剛強易折,靠近權力中心的人成天提心吊膽,算計人心,反倒是小人物無災無難,更容易平安的度過一生。
天牢的大門再一次發出響動,而這次來的人,是齊王慕容晟。
他帶了十幾個王府的護衛,跟在身後成兩隊排開,陣仗不小,一行人穿過風雪,來到了天牢的大門前,緩緩叩響了門環。
聽到外面王府護衛呼喊傳來的聲音,看守的獄卒們紛紛詫異。
這樣的鬼天氣,齊王居然還來審問犯人?未免太過恪盡職守了吧。
不過齊王是當今炙手可熱的太子人選,沒準兒過段時間就要入主東宮,這些獄卒們也不敢得罪他,忙不迭地放下酒盞跑出去開了門,將人領進來。
齊王要審的人,自然還是那位永嘉郡主。
連忙有人去通報三位獄卒長,因為只有他們三個人的鑰匙合起來,才能開啟死牢的牢門。
這樣的雪天,天牢中的陰暗潮溼比平日裡更加厲害,正是睡覺的好時日。
其中一位獄卒長平白無故的被擾了清夢,本來想罵罵咧咧的,可是見來的人是齊王殿下,這話明著也罵不出口,只能在心裡暗暗的罵了。
死牢的牢門開啟,蕭易安再次被帶到刑訊房,周圍的獄卒被調開。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的審問是嚴刑拷打的,長達一個時辰。
將犯人帶回死牢的時候,人已經昏過去了,緊閉雙眼,嘴角帶有血痕,黑髮遮面垂下,看模樣半死不活的。
犯人暈過去,看樣子再審問不出什麼了,齊王慕容晟才帶著王府的護衛再次離去。
眾人在齊王走後,不由得又紛紛的討論起來。
“太可憐了吧,那麼嬌滴滴的一個弱女子,給人家打成那個樣子,簡直是活生生的辣手摧花啊!”
“傷哪兒都行,別傷臉啊……這齊王這麼不懂憐香惜玉,怪不得只有一個王妃,若是再有旁的女子跟了他也是倒黴。”
“快別說了,這事兒和咱們有什麼關係?人家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咱們,忘了之前老高和小趙是怎麼死的了?還不都謹言慎行,讓別人聽到咱們大家夥兒都得完蛋!”
眾人拿齊王取笑一回,又嬉笑一回,這才將殘羹剩飯收拾了,各自去當值。
外面的風雪絲毫沒有停的勢頭,越來越大,狂風呼嘯著雪花,白茫茫的天與地渾然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