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柔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院落時,正好看到母親坐在那裡擺弄針線,準備繡些小孩子的玩意兒。
在這個孩子會未曾降生之前,鄭姨娘已經繡了不少。
如今正是照著孩子逐漸長成的尺碼做的,她想著孩子的身體長得快,有些衣服過一段時間便穿不上了。索性在月子裡閒來無事,忙一忙也無妨,省的靜下心來會胡思亂想。
有些人因為她這一胎是個女兒而嘆息,覺得白白錯失了機會,蕭廷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
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誕下侯府繼承人的機會了,只是因緣造化,或許真的天命如此。
蕭婉柔走進來,說道:“孃親快別累著了,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們去做就好了。”
“她們做的,又哪裡能比得過我親手繡的心意,反正現在沒事情做,打發打發無聊的時光也好,這麼一點點小事,哪裡就能累著了。”
鄭姨娘說著,臉色突然凝滯,接著讓房內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現在不比往常,原來鄭姨娘的身邊少人伺候,一是因為大夫人管的嚴,不讓她過什麼享福享樂的滋潤日子。二是她自己知道要隱忍,不出風頭,所以也主動地規避,不敢越雷池半步。
可是自從懷上身孕之後,蕭廷極為看重,撥過來了不少的人手伺候她。
所以如今說話也不比往常自在了,要小心隔牆有耳。
見周圍無人,她才正色說:“柔兒,我與你說過,你不該叫我孃親,你也不能叫我孃親的。”
只有嫡母才能被稱為“孃親”,妾室是沒有這個資格的。哪怕是自己十月懷胎的孩子,面對生身母親,也只能稱呼一聲“姨娘”。
蕭婉柔的臉龐不再像以往一樣怯生生的,自然也沒有將這話在意的放在心上。
“大夫人已經去世,母親不必再這樣忍氣吞聲,就算是今日我所言逾越了規矩,難道又有誰敢往父親的耳朵裡傳嗎?”
鄭姨娘連忙放下手中的針線,“你不可如此囂張,也不可如此妄自尊大。咱們現在的處境沒有那麼順利,恰恰相反,正是腹背受敵的憂患之時。”
她壓低了聲音說:“你父親擔心權力傾斜,非要我與蕭易安共同掌管長房內的事務。一力老夫人那裡遊說,已經得罪了老夫人,接著又開罪了蕭易安這個郡主,咱們正是孤立無援的時候……”
蕭婉柔正是剛從德榮堂回來,哪裡會不知道現在老夫人的想法。
“老夫人覺得這個主意,五妹妹受了委屈,可是又不好駁了父親的情面,所以才對咱們有諸多不滿。”
她冷笑一聲,“殊不知,這並不是您慫恿的父親,也不是咱們母女二人得隴望蜀。而是父親主動提出來,非要您掌管侯府長房事務的。可是如今罵名都讓咱們擔了,可真是有苦說不出!”
鄭姨娘面露難色,“誰說不是這樣,我懷有身孕的時候也是如此,你父親非要廚房日日送來燕窩,還是那極為珍貴的血燕,外頭的人卻都以為是我懷了身孕之後脾氣驕縱,露出那恃寵而驕的輕狂模樣了。
老夫人對這事早就有意見了,明裡暗裡的也向人提過不少次,這話都從德榮堂傳到我耳朵裡了。可我是有冤無處訴,有苦無處伸哪。如今人都得罪光了,卻叫我如何在侯府中自處?”
鄭姨娘嘴上抱怨,心中卻如同明鏡似的,她要比逝去的大夫人清楚明白多了。
“你父親如此,也不過是在利用咱們,他當初如果真的疼愛這個孩子,就不會這麼大張旗鼓的讓人送燕窩來,面對外界的誤會也不會選擇沉默,不聲不響地任由我被別人誤解。”
蕭婉柔想了想,說道:“相反,父親就是擔心您當時懷有身孕,將來會成為第二個大夫人,所以才提前將您的名聲敗壞,把所有的希望都扼殺住,斷了這條上位之路。”
她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咬了咬牙說:“這可真狠吶,咱們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鄭姨娘無奈地說:“你父親老謀深算,城府深沉,咱們是鬥不過的。算了,認命吧!”
如果之前生下了男胎,那麼還可以爭一爭,或許母以子貴,能仰仗著孩子被扶正。
可是上天連最後的機會也不曾眷顧,那又能怎樣呢,可能真的是命中註定吧,就是要低別人一等。
鄭姨娘是江南水鄉的女子,說話雖然溫婉動人,此時卻自有著一種淡淡的哀慼,讓人聽來極為心動。
她認命了,可是蕭婉柔卻不會這麼輕易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