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作為溫柔鄉的主人,論年齡論資歷,自然都應該坐在上方。
蕭易安和檀逸之相對而坐,一左一右,位於下手,兩人性格豁達,所以不曾講究左右尊卑,都是隨意而坐。
無相則又與檀逸之相鄰而坐,靜靜地捻著手中的一串佛珠,不言不語的模樣像極了雕刻精妙的木頭人。
只聽得玉娘當先開口,“想必大家都是認識的,互有淵源,正好省得一一介紹了。此次煩請前來,也無什麼要事,不過會面之後彼此清楚身份,日後更加便於行事。”
檀逸之輕輕的晃著金盃,狀似無意的問道:“說起來,塗驥統領怎麼未曾前來?”
“他瑣事繁忙,暫時脫不開身,所以這次沒能前來,日後也有機會相見的。”
隨後,玉娘又向蕭易安單獨解釋說:“塗驥,他是前朝上萬禁軍的統領,武功高強最擅長用劍,能排得進天下間高手前十的名列。與我一樣,多年來藏匿於民間培植勢力,意圖推翻慕容家。”
蕭易安點點頭,其實她之前也聽說過“塗驥”的名字。
早些年間,如果金陵城裡的小孩子半夜三更啼哭不止,父母都會嚇唬說“塗驥來了!”
不為其他,只因為他為人正直,行事光明磊落,忠肝義膽,同時執法冷酷無情,遇到皇室親貴也照樣懲治不誤,為人惜字如金,被稱為“冷心冷面,冷血冷情”。
宵小之徒聽其姓名聞風喪膽,尋常百姓聽了也覺得畏懼。
所以蕭易安還真的挺好奇,這人是怎樣的冷面冷心,這一次未能有緣見面,心內微感可惜。
檀逸之在以前見過面,而無相是因為絲毫不在意,所以內心毫無波動。
夏季裡天氣炎熱,房間裡已經用翠水桃花的紋樣銀盆放置了冰塊,所以格外清涼,不覺得有悶熱之處。
但是外物影響不了心境,幾人之間雖然笑語晏晏,氣氛卻非常微妙。
從表面上來看,蕭易安和玉娘處於同一陣營,而檀逸之和無相是志同道合的好友。
但蕭易安和檀逸之兩人,素日裡又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所以看向對方的目光或多或少都有幾分異樣。
可無相和玉娘都是聰明機敏的人,察言觀色更是生來就會的本事,哪裡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更何況無相,早就知道檀逸之心中對這位蕭府的五小姐不同,見兩人關係變得親近不少,也不禁感到欣慰。
玉娘初時覺得這位西秦世子性格輕浮,為人張揚,除了有一副好皮囊外並無多少可取之處,不甚喜歡。
但透過一些事情的瞭解和接觸,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看人狹隘了,檀逸之表面上放蕩不羈,性格乖張,實際上內心的籌謀見識遠超於常人,是個不可多得的賢才和可堪大用之人。
檀逸之看著無相,開口問道:“事情怎麼樣了?”
“慕容晟雖然城府深,生性又多疑,但是所幸對於皇位的執念太重,所以只要能抓住命門,騙取他的信任並不算難。”
無相的聲音仍舊低沉而緩,就像是夏日裡的從蓮蓬中剝落蓮子的聲音,讓人忍不住帶著期待聽著他繼續緩緩道來。
“慕容晟已經相信了謀逆書信的事,對於這份功勞也非常熱切,生怕會錯過了這次表現的機會。看來他和秦王的交情也僅僅是表面上的逢場作戲,並非是旁人議論的那樣。”
蕭易安輕輕搖頭道:“這倒不是,秦王雖然莽撞衝動,但是待人真誠,明裡暗裡對這個四哥一向是能幫則幫,盡力提攜,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養了一頭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檀逸之含笑看著她,“你說的很中肯,慕容暄雖然沒腦子,但是頗有些為兄弟兩肋插刀的義士氣息,只是錯生在了皇家,否則也該是個值得一提的人物。”
玉娘接著說:“燕皇自詡英明神武,可沒料到自己的兒子會無休止的互相殘殺,這個也是對他們慕容家最好的報復,兄弟鬩牆骨肉相殘,這大燕的江山註定是要一點一點地垮掉了!”
無相緩緩地閉上雙眼,不曾言語。
是夜,蕭易安熄了燈之後,就在視窗坐著,聽著外面蟬聲鳴叫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吹著輕風,聞到院外的薔薇花香,她不覺得有絲毫睡意,更何況白日裡還約了檀逸之有事相商,自然不能早早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