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家長的見面就此落下帷幕,圓滿完成任務。
分別之際雲同輝再次仔細打量何令珍,說:“我覺得我一定在哪見過你,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沈何啟沒跟著父母回家,散場後金錚摟著她的肩膀目送兩邊家長離去。
沈耀榮搖下車窗,看著這兩個第一次在他面前大方展示親暱的孩子,有千言萬語想對沈何啟說,最終只趕她:“別站著了,快去車上,很冷。”
沒有說“早點回來”。
接到雲同輝電話的時候,金錚在忙。
和沈何啟一起忙得不可開交。
任誰都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被打擾,本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就把手機丟到一旁打算暫時置之不理,轉念又想到前段時間雲同輝的暈倒,擔心她是有什麼緊急情況,所以還是盡快強迫自己平複了呼吸,揉著太陽xue把手機撿回來接起:“媽?”
雖已盡力剋制,但聲音仍是帶著浸染情慾的特殊腔調和氣息,雲同輝敏感地聽出來不對勁,但此刻她全然顧不上尷尬或者感到抱歉,聲音亢奮異常:“阿錚,我想了半天終於記起來我在哪裡見過啟啟媽媽了,你和啟啟真的太有緣分了。”
金錚一直都知道自己和沈何啟很有緣,但是母親在這一通電話裡說的話仍重新整理了他對“緣分”二字的認知。
19年前,澳門回歸日那天,有個小姑娘因為要拽他的褲子,被他推倒並弄傷了手,隨後由幼兒園老師送往醫院進行處理包紮,他想陪她去,奈何老師不讓他跟去添麻煩,他只好眼睜睜看著那個哇哇大哭拒絕去醫院的女孩被老師強行抱走,而他坐立難安地留在了劇院後臺。
接到園方電話後,肇事者的母親和受害者的母親趕往醫院,多年後會有特殊淵源的兩人那時還只是陌生人,但都給彼此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一個沒有推脫責任真誠表歉意並主動提出賠償,另一個寬容大度對孩童間打鬧難免造成意外表示了充分的理解,事情處理的經過十分和諧。
雲同輝接到金錚後,自然要將事情經過問個水落石出,金錚只說是自己推了小姑娘,對細節三緘其口。
晚上,雲同輝帶著金錚去小姑娘家看望她並要他向她賠禮道歉。
小姑娘用沒受傷的手拿著一袋牛奶正在吮吸,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裡的動畫片,轉頭看到金錚,愣了兩秒以後,連嘴裡的吸管都來不及吐掉開始嚎啕大哭。
金錚上前,輕輕拉住她露在紗布外的手指,向她致歉:“對不起,我不應該推你。”
道歉沒有換來“沒關系”,而是拔高了一個度的哭聲。
大人們安慰他說,妹妹不是討厭他,只是因為處理傷口的時候很疼還為此打了針,她一看到他就又想起醫院的悲慘遭遇才哭的。
小姑娘一直哭到他走,期間不帶任何停歇,所有人輪番上陣好說歹說也勸不住,甚至女孩媽媽說“你乖乖不哭的話,媽媽今天答應你讓你喝可樂”也無濟於事。
他只好和母親一起離開。
也不是多大的事,金家給了賠償,也已盡到賠禮道歉的禮節,照理來說事情該結束了,但是金錚卻放心不下,所以第三天的時候,雲同輝拗不過他又一次帶著他上門去看望。
然後……本來高高興興在吃小蛋糕的小姑娘,看到他的一瞬間,又哭了,撕心裂肺。
為了停止她的哭鬧,他再一次和母親匆匆離開。
後來,金錚不敢再說要去看她,他只能把對她的惦記埋在心裡。
再後來,他幾乎要把她忘了。
19年後,雲同輝告訴他,沈何啟就是當年那個小姑娘。
原來她手心那條幾乎橫跨整個手掌的疤痕是他帶給她的,在沈耀榮給他展示她手裡奶線的疤痕時,他完全沒有多想。
掛掉電話,金錚立刻去掰沈何啟的掌心,先掰了左手,只有兩道奶線的痕跡,他又去掰右手,這一次,他六歲時留下的痕跡印入眼簾。
比周圍面板淺上一截,細細長長的一條。瞬間,那般遙遠的回憶竟在腦海裡如浪潮翻滾,清晰明瞭。
他記起她和他並肩作戰惹亂子,記起她一臉滿足吃巧克力的樣子,記起她蠻不講理說她不信他是個男孩,記起她簡單粗暴來脫他的褲子,記起她受了傷也不罷休的執拗。
他現在還能猜到,這個人小鬼大的丫頭之所以看到他就哭,大概是怕脫男孩褲子的事情敗露。
是啊,這每一點,確實都是她這個小怪物能幹出來的事,這樣的姑娘,不是他的渣渣又是誰?
命運竟在那麼多年前就安排他們遇見。
他俯下頭,沿著她的傷痕密密吻下去,像朝聖者頂禮膜拜般虔誠。
沈何啟莫名:“金錚,你幹嘛呀?”
“沈何啟,你我本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