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其他的意思,只因為他講的春秋是史書,史書嘛,主要就是聽故事,知道發生過什麼,能夠從中總結出道理,並且聯絡上眼下的實際,這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說就已經十分優秀了。
而這兩點陳景書自信自己是完全做到了的。
再說了,背過的書可能一時情急想不起來,但明白的道理再怎麼緊張也不會隨便忘掉,從這一點來說,陳景書本身就具有優勢。
話是這麼說,卻也不可能一點都不緊張。
只是相對於其他人來說,陳景書的緊張少一點。
果然,皇帝從四書開始問起,雖然大部分時候趙載桓是可以應答的,但答的是否流暢,是深入淺出旁徵博引還是結結巴巴只能說個表面,在場的沒有不通四書五經的,自然是一聽就能明白。
可大約是皇帝一直面無表情,顯得有些嚴厲的關系,趙載桓越說越緊張,陳景書已經看到教孟子和論語的那兩位開始抹汗了。
等皇帝問到春秋的時候,趙載桓下意識的看向陳景書,卻見陳景書向他微微點頭,忽而抬手,做了一個圍棋落子的動作,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皇帝的方向,趙載桓立刻想起皇帝被陳景書用同樣的手法屠龍,屠了三天才反應過來似乎有哪裡不對的事兒,差點笑了出來。
等好不容易憋住笑,再看皇帝那張嚴肅的臉,卻恍惚覺得就連父皇那威嚴的眼神都變得不嚇人了呢。
大約是心情放鬆了,在被問春秋的時候,趙載桓對答如流,平日裡陳景書在講春秋的時候還會同時列舉其他史書,甚至將相似的事件,或者道理相通的事件放在一起說,當然,補充的部分就只當是說故事了。
歷史嘛,就這麼一點好。
於是這會兒趙載桓回答的時候也不自覺的引用,他說話又口齒清晰,雖然說的並不十分複雜,卻已經讓人能夠看出他縱觀上下歷史的胸襟和眼光,比起那些學一篇就只盯著一篇看的,皇帝自然更喜歡格局大一些的。
畢竟太子又不用去考科舉,學成那樣幹什麼?
等皇帝將這幾日太子學過的功課內容問完,他的臉色便也沉了下來:“先前是誰說左庶子教的不好?”
陳景書只聽身後連續幾聲撲通跪地的聲音,就知道肯定是暗搓搓的告狀的人腿軟了。
也是,大家都看得出來,皇帝就只對太子答春秋的那一段最滿意。
狀告陳景書,若是告的對也就罷了,若是告的不對,就算皇帝暫且繞過他們,陳景書日後難道就不報複?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皇帝再大也不會每日盯著東宮,而陳景書卻是他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直接上司,這回他們又失了皇帝的信任,陳景書真要想整治,有的是辦法。
大家原本確實是這麼想的,哪知道皇帝冷笑一聲:“你們幾個明兒就不用再來了,朕叫你們來是要你們專心教導太子的,可不是讓你們來玩官場鬥爭的,還有臉狀告別人?”
這……
下頭終於有人沒忍住道:“聖上,臣所說句句屬實,左庶子確實有近半的時間在與太子說笑啊!”
皇帝的目光轉到趙載桓身上,問道:“他說的是真的?你的左庶子真的時常與你說笑玩鬧?”
趙載桓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卻又立刻道:“雖然是這樣,但左庶子是把課講完了才說的。”
皇帝對下頭跪著的人道:“你們聽到太子說的話了?”
那幾人哪裡還敢再說什麼,皇帝擺擺手:“行了,下去吧。”
等人都走了,皇帝這才對陳景書嚴厲道:“這回就算你過去了,只是這回過去了,卻不是回回都這麼容易,朕日後還要考校太子的功課,若是學的不好,你也不必來了。”
等皇帝離開,趙載桓急忙到陳景書的身邊,緊張道:“陳庶子,方才……方才是怎麼回事呀。”
陳景書嘆了口氣,微微搖頭:“太子殿下日後可一定要爭氣呀。”
趙載桓點點頭,心想,陳庶子不過略對自己好點,那些人就要找陳庶子的麻煩,難道就這麼見不得他過的高興嗎?
嗯,陳庶子這麼好這麼難得,又因為他捱了父皇的訓斥,他是應當表現一下太子的風度的。
想了想,趙載桓道:“郭思,去把孤前幾日得的那張畫拿來!”
名叫郭思的小太監一路跑著去了,不一會兒抱著一卷畫過來,趙載桓獻寶似的給陳景書開啟:“陳庶子你看,這是前些日子人家送我的,乃是當世名家之作,千金難求的,你上回還說最近在練畫,這就送給你。”
他說送,而不是說賞。
陳景書露出個微笑,剛要說話,那微笑便僵在嘴邊:“殿下,您知道臣的名字吧?”
趙載桓一臉疑惑的點頭:“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