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擁有足夠不讓她受任何人欺辱的能力了。
……
彷彿只有在美夢之中方才出現的場景此刻便出現在衛瑩的眼前,看著男人定定伏下頭,將再柔和不過的吻輕輕落在她唇角時的樣子,衛瑩便感覺如同全身都漂浮在虛幻的泡沫中一般,一切都離她極為虛渺而極其飄遠。
“不好。”
只有她自己的聲音,平靜而清醒,就如同是置身這美夢之外神智唯一清醒的之人一般。
“付峻,你不能娶我。”
宮殿中久久的寂靜,男人黑深眉宇間的柔情在聽到她話語的那一刻,宛如被無盡深邃的深淵吸入,他與她十指交扣的動作仍是極為輕柔的,就連聲音也放得極輕,就如同害怕是嚇著她一般。
“為什麼?”
奇異的是,聽到少女回答的那一刻,付峻的情緒並沒有太過翻天覆地般的變化,宛如被一碰涼水澆醒自己所有的僥幸和美夢一般,從少女的依賴和親近中醒來,他在不真切的幸福之中浸潤的那一顆高懸著的心,似乎終於為著這美夢的破碎而終於能完全墜入深淵來。
也對,就算他一直努力向著目標行進著,這世上何曾有過寬待他一分一毫?何曾有過一次能讓他美夢成真?
所以他哪怕為了他的瑩瑩,忍耐住了這無邊的痛苦和黑暗的囚禁,他也終究還是不能得到她。就如同一個可悲而可笑的宿命一般,也許是老天也覺得這場笑話太過可笑,便要繼續看他絕望地繼續掙紮著的樣子。
確實可笑。
付峻在心中對自己的行為冷冷評斷道,他本是做好了要交一切決定都交給他的少女處置的念頭,然而在事實就這般擺在眼前的那一刻,他方才明白,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他不可能看著他的瑩瑩改嫁他人,他不可能讓她孤獨終老,他不能容受自己每天醒來,都在想著今天到底有沒有見到她的可能,就如同徒勞地追逐著火焰的飛蛾,他心中那一直如同淤泥一般惡臭的心思便連他自己都是厭倦的。
因為無論少女的反應如何,他的內心都在誠實地告訴他。
留下他面前這個人,不惜用一切手段地留下他面前的那個人,哪怕是讓她厭棄,哪怕是要一直在她怨恨的眼光之中將她牢牢地鎖在他的身旁,他也要不擇手段地留下她,哪怕他會變成他最厭惡的那個人
而瑩瑩,她知不知道,一個被著她吸引從深淵中爬回,不僅是軀殼腐臭,便連心中每一寸血肉都是腐臭至極的惡鬼,是如何悍不畏死的?所以哪怕失去了一切的光亮,失去了這人間能見到的一切尊榮富貴,眼中從來便只有自己小心翼翼呵護珍寶的惡鬼,從始到終,想要的都不過是那守護著的珠寶罷了。
而若是他的瑩瑩不願意,哪怕冒著死的危險都想要擺脫他,那麼那惡鬼也是可以絲毫不留戀這人間一切,縱身陪她跳下黃泉的。
明明是她答應了生生世世的,所以哪怕他真的要纏著她直到生生世世都毫無盡頭,也是她,先答應他的。
一直提心吊膽著宛如處在虛幻美夢中的一顆心,在真的聽到了那拒絕之後,反倒真的安定下來了。
因為無需再心懷卑微的她可能愛上他的可能,無需再抱著本就不該有的僥幸,那隻從一開始便鎖上沉重枷鎖的惡鬼,卻是終於可以用盡自己一切手段,將自己唯一的光留下來了。
若是不能讓他的少女心甘情願地留下,那麼就只能用盡他畢生之力,編織一個最大也最華美的囚籠將她永永遠遠地困在他的身邊,誰也不能再見,誰也不能逃脫,這樣她就再也不能用這般清澈得甚至望著他讓他心痛的眼神,說出那麼幹淨而柔軟又信賴的拒絕了。
腦中在一剎那閃過不知多少甚至讓他自己都覺作嘔的恐怖念頭,付峻的眼陡然變得如深淵般黑沉,他望著面前的少女,就如同久處深淵者望著面前最後一絲燃盡的光亮,就如同久處冰川者望著手上最後一絲溫暖即將殆盡,那一刻,他的心中彷彿已經被望不盡的寒冰凍結,而那唯一一點的希望,隨時都有從他手中逝去的可能。
“瑩瑩,為什麼?”
男人黑深至極的眼神讓衛瑩不知為何掙紮著想從他懷中掙出,然後後退一步,然而付峻的鐵壁宛如圈錮在她腰身上的束縛一般,沒有讓她有任何讓她有任何逃脫的可能。
“你是這北岷國的新君,”少女在他胸膛前抬起頭,平靜地望向她,然而那眉睫微顫著,晶瑩的淚水便從臉龐上安靜地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