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於一位久經訓練的宮女而言是如何的不可思議,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比反應更快的,將那碗匆忙放下後,那侍女慌亂地跪下,幾乎以著謙卑的姿態不斷磕著頭求饒道。
衛瑩心中有些無奈,她全身發軟著,卻也只能軟語讓跪在地下的那人起來,看著侍女恐懼得幾乎不敢再看她一眼的樣子,衛瑩心中微嘆,一邊卻是為了轉移侍女的注意,一邊卻是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些事情,便開口問道。
“太子殿下,是今日登基嗎?為何我從未聽說過半點訊息?”
女子的聲音宛如珠玉落入玉盤,侍女在極力控制自己將那字句記入心中,而不是隻是呆呆地聽那聲音入迷後,方才回過幾分神智地反應道,殿下似乎並沒有吩咐她隱瞞今日發生的訊息,於是在略微猶豫之後,侍女低聲開口,便將今日異族軍隊要裹挾衛瑩出城,然後被陛下一舉射殺敵首,然後救回衛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而在說完之後,不知是發自內心對於少女的擔憂,侍女鬼使神差地在衛瑩耳旁輕聲說道。
“不過奴婢看陛下回來時的樣子似乎並不太好,夫人……夫人最好小心一些。”
這窺視聖顏的罪名若是落入一個小小的宮婢身上,那自然是不好受的,然而那侍女說得如此赤城,雖然不明白為何她只是初次遇見這侍女,這侍女竟如同眉煙一般掏心掏肺地對待她,在這無人可依之時,衛瑩心中卻忍不住浮現出些許暖意來。
她輕柔地拍了拍侍女的手,無聲地點了點頭,而在將侍女所說的一切在腦中仔細回想一遍後,衛瑩方才察覺出其中的過程如何兇險的,不過太子殿下在宮中時曾聽聞久處宮闈,身體虛弱,如何能在百米之外準確不傷及自己的將那賊首射殺,這一點在衛瑩心中還存有疑惑,然而她沒有再問,便直奔她最擔心的那個問題。
“那你可知衛國公府中的人和我的侍女在何處?”
那侍女略微羞紅的面色上卻是不由蒼白著,侍女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著她的臉色,彷彿那回答對於她而言是一種無法承受的回答一般。
看著侍女如此小心的神情,衛瑩心中頓時湧現出濃濃的不安,然而沒有逼迫於她,少女微微垂下眉,卻是輕柔而寬宏地說道。
“若是這件事你不方便說,我便親自去問陛下吧。”
然而衛瑩也知這只是一個託辭,畢竟登基之事對於太子而言一定是一件已經籌謀已久的大事,而太子將登基提前到今日,她心中也沒什麼自作多情,認為太子如何情深的念頭,其中因為她的因素或許是有的,然而那必定所佔不大,而登基要籌備的事情那麼多,不說今日,只怕今日後的數天中,她也未必能見上太子一面。
因此這份託辭只是她不想太子因為她的原因,怪罪在這侍女身上罷了,然而那侍女不說的原因,她心中也有了幾分最壞的猜測,衛瑩的心毫無止境地沉了下去,而那侍女略微猶豫之後,看著她仍不得紓解的面容,卻是終於輕聲說道。
“國公府的人,似乎已經被下獄了,此時正等候陛下去處置呢。”
饒是心中已經有了這個預測,衛瑩心中一驚,她身體微顫著,卻仍是不能接受這個訊息。
只因這次入獄,不像她的二哥大哥上次入獄一般,她有著他們完全無辜的決心,因此她可以去哀求太子伸出援手,然而這一次,她的二哥主動與異族勾結,更是前朝遺嗣,甚至還拿著國公府的安危來威脅於她,這一項項實打實的罪證哪怕是訴諸於公堂之上,也是絕無半點情理可講的。
可她的大哥,她的娘親和國公府中諸多的下人都是完全無辜的,他們何罪之有,要被牽扯進這足以殺家滅國的大禍呢?她又有什麼理由,去阻止那北岷國律法中最為嚴明的一旦謀反,或者勾結異族,便誅滅九族的判決呢?
而在心頭浮現出這絕望念頭之時,衛瑩只覺得她的呼吸彷彿被人扼住,而在下一刻,在宮外接連響起的“參見陛下”的宣叫之聲中,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甚至連鞋都沒有顧忌穿上的,衛瑩便踉蹌著走下床。
在她身前,是無數人跪倒一片,吵嚷地勸道“夫人小心”這類話語的聲音。
而那聽到室內聲響的男子微微一頓,他身上的九龍冕服在烈日照耀下,九龍金爪纖微畢現著,耀動著足以讓人膽寒的象徵著這北岷國無上權力的光芒。
然而在那足以讓所有人生出森冷不可及的面容微微低下,對那室中之人柔和著面色開口之時,男人身上那讓人望而生畏的冰寒便削減了許多。
“怎麼了?”
男人的話語是微微軟和而熟悉下來的,如同他還是北岷國將軍時的語氣。
付峻終於決定——
不再去做任何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