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顧那侍女的哭喊,強行讓人將她帶下之後,異族男子踱著緩慢的步子,一步步走到了無動於衷,清麗至極的面容上無情無欲得彷彿神龕上的神佛一般的少女面前。
“我以為,你會哀求我將她一併帶走。”
男人一字一句,以著極其緩慢的速度說道,那話末的語調微微上揚著,象徵著主人略微轉好的心情。
然而少女那如同九天玄女般高不可欺的冰冷麵容之上卻仍是無動於衷的神情,她的肩頸單薄著,明明是跪坐在地上,看在呼衍北眼中,卻如同一捧隨時可能流逝的柔水,在滿室的燭火映照中,便連她袖中微微露出的指尖,都流露出一種讓人唇舌發熱,心旌搖曳的溫膩玉色。
然而那唇又是一點細膩溫軟,卻讓人忍不住將她染上更為鮮麗顏色的紅的,明明滿室的燭火映照著,在那雙淡黑的眼向他看來時,呼衍北卻只覺得滿室的燭火,甚至是他在定國外草原上看到的那一片璀璨的繁星,都不及她眼中那微微泛出的燭火光芒。
然而少女的面色又是極其冰冷的,就如同在將人誘入神智不能主宰的陷阱之後,自身高高在上,俯瞰著那跪在她腳下的眾生的一瞥的冰冷。
明明是跪坐著,那女子卻太像是一副冷冽而不可欺的寒梅之畫了,呼衍北僅是遠遠望著,瞭解北岷國文化,卻從來不瞭解北岷國情感的他,卻是第一次産生了哪怕只是將她拘於一室當中,也會褻瀆,甚至是當他靠近,也會褻瀆這一份似乎應該是由天地孕育,鴻蒙初生便從未玷汙過的純美一般。
所以哪怕是被她用著厭棄冰冷的眼神看著,呼衍北也沒有一絲不悅,反而有種她生來就應該高高在上,不受這世俗一絲一毫玷汙的可怕想法。
“帶走之後,讓她如同我一樣,被如豬如羊一般在被人厭棄後隨意處置嗎?”
那點搖曳著點紅光澤,卻不顯絲毫豔麗之氣的紅唇閉合翕動著,呼衍北被衛瑩的美麗震懾了許久,方才從怔愣之中逐漸回過神來,將她的話一字一句映入了腦中。
綠眸異族人面上染上了一絲極為純粹的面容,就如同是面對一叢新發現的玫瑰一般,在那澄澈而深沉至極的綠眸中,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衛瑩竟在其中看到了狂熱和虔誠的神色。
呼衍北單膝跪下,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少女的手,手上的薄繭繁複碾磨著手中抓住的那抹溫膩,彷彿藉此方才能平複心中那少女彷彿會隨時消失的恐懼一般。
過了許久,他方才用著定國之語,第一次發自自己內心,毫無絲毫虛假之言地誠懇地開口說道。
“如果有人能夠厭棄你,那世上再沒任何美麗會讓那人執著在活下來這件事上。”
呼衍北自言自語地說道。
“現在,我開始相信北岷國傳說中的那些君王做過的傻事了,我只會比他們做的更出格,只是唯一不同的一點是——
呼衍北綠眸位彎,向著面前的少女露出一個燦爛而純粹的笑臉
“我死之前,一定要帶著你一起。”
她的這份美麗,如同定國神話中能夠燃燒盡一切的烈火,璀璨過後,不能獨活於世間。
……
衛瑩聽著面前的男人用著她聽不懂的異族語言說著一大堆吵得她心煩意燥的話,眉煙的哭聲,付峻曾經告訴她保家衛國的志向,北岷國百姓山呼萬勝的話語一切都如同當日一般,還在她的耳邊環繞,然而現在,她做了一個不知未來是否會後悔的決定。
此時衛瑩心中一片空白而茫然,她的身邊再無一個熟悉之人。而哪怕在付峻死後,起碼還有國公府的家人和眉煙伴著她,然而如今,她卻是算得上是隻有孤家寡人的存在了。
然而這一切都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莫過於她要被一個異族人帶走,然而她以著她自己的命運,最終卻不能挽回北岷國一人的性命,就如同她的一切淚水和犧牲,都是徒勞無功的一般。
望著面前那異族男人的不斷逼近,衛瑩只覺她心中心灰意冷著,本應該沒有絲毫波瀾的心感覺到異族男人的逼近的灼熱而完全陌生的氣息,她喉中泛著極其反胃的惡心之感,明明以為自己能夠認命接受的事實當降臨到面前時,仍是帶著讓她從身心便油然抗拒的可怕和陌生。
衛瑩袖中的五指已經緊緊扣入了自己的掌心,異族男人緊扣著她的下頜,怪異的綠眸給著她濃濃而不安的彷彿被狼群盯上的可怕之感,當男人一把抱住她,吩咐著守在外面的人準備好車馬之後,明白自己已經再無退路可走的衛瑩喉頭幹澀著,幾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命運。
然而此時,院外一陣無可抑制的兵馬亂動之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