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兒不需要知道這麼多,”
男人以著再憐惜不過的眼神注視著她說道:“你只需知道,我和賢王等著今夜已經很久了,賢王有著最為富庶的黎州軍隊作為後盾,我也有著異族和前朝留下的依憑相助,我們兩人連手,不過是對付一個父親剛瘋,而與冷囚無異,沒有接觸政事多年的小子而已,哪怕那小子心機深些,我們也絕無失手的可能。”
“異族?”少女的眼眸吃驚地睜大了些,彷彿是極為不敢置信的樣子,“為何異族……”
望著少女清澈瞳眸中映著他的清晰倒影,衛愷賦覺得自己的心難以抑制地被撥動著,然而他只覺他的動作僵硬著,當那雙眼還流露出對他如兄長般信賴濡慕的感情時,便連一件可能違抗少女意願的事情,他都無法做到。
如果這雙眼裡流露的是對他全然的厭惡之情,那他也就不必按耐住心間沸騰著的這般可怖情緒了吧……
幾乎難以抑制的,男人的喉結上下滾動著,明明是心中深藏起的藏泥納垢之事,卻在那一雙眼朝他看來時,忍不住地將心中所有的隱秘都不管不顧地傾吐出來,只為求得讓那視線多一秒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前朝對於異族的待遇足夠優越,我答應了他們,若是扶持我登上皇位,我願意割平州一地酬謝,然後恢複以往朝貢賜下的貢品。”
少女這次看向他的不敢置信的視線中,終於多了一份幾乎驚愕與憤怒的情緒。
面對少女這次扇來的掌,衛愷賦卻是沒有任由她打下,他輕易地捉住少女伸來的手,瞳眸微深著,卻是用著如同以往一般嗤笑輕蔑的口氣說道。
“怎麼?這回終於忍不住了?”
“衛愷賦,”少女氣得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她的眼眶中很快地盈上一層水霧,這一次卻不是全然的軟弱,那柔黑的瞳眸中第一次浮現出了對他的厭惡和恨意,然而他懷中的少女面容鮮活,純粹而美好得一如他無數個日日夜夜牽唸的樣子。
這便已經足夠了。
衛愷賦沉沉地想到,他明白衛瑩這一輩子都不可能不會愛上他,哪怕他不是他的二哥,少女也永遠會將他當作二哥來看待,因此她不會接受他的親近,更不可能接受他的愛意,與其讓這雙眼慢慢地變成對他完全憎惡的樣子,不如一開始,就讓她這般憎惡地看著他。
至少這樣,他心中不會因著少女那份因著二哥這個身份才有的親近,在她這般清澈而永遠幹淨的瞳眸注視下,生出這般難以抑制的愧疚感覺來。
“你怎麼對得起你手下戰死的那些士卒?”
少女竭力地忍住眼眶中的淚意,就如她明白眼淚只有在信賴之人面前流一般,她眼前的男人已經不再是那個她可以依賴,在軍中同樣有著赫赫威名,對待異族也毫不手軟的二哥衛愷賦了。
“瑩瑩,你沒有見過,人命是很低廉的,士卒的信任和愛戴則更加低廉,”衛愷賦一字一句地刺破她心中想象的那最為純粹的他平常示人樣子,“付峻在軍中何嘗不是受萬人愛戴,然而最後,他也仍是死在了皇帝的手上,而在他死後,牆倒眾推,你可看見有一個敢為他說話計程車卒站出?”
男人仍用著無比憐愛的眼神望著她,就如同在望著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他在衛瑩耳旁輕聲說道,幾乎成了一個誘哄的語調。
“所以說在這世上,只有你站的位置最至高無上,方才無人能定奪你的生死,強佔你有的一切。這個道理,付峻不懂,所以哪怕他武略再高,最後也是被看家的主人認作是一條可能反咬人的獵狗打死了。而我,絕不會再犯付峻犯過的這個錯誤。瑩瑩,你明白嗎?
男人輕輕地抬起少女的下頜,他的瞳眸黑深著,望著少女恍惚得不願接受的柔美面容,他幾乎是已經忍耐不住自己心頭蠢蠢欲動的憐愛欲.望。
而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兩聲沉重的“咚咚”敲門之聲,男人沉迷的眼神如同被澆了一捧涼水一般,衛愷賦陡然清醒了下來。
他略微不捨地松開抬著少下頜的手,卻是笑著說道。
“再等一會兒,等賢王的事情辦成,我再吩咐些事情,瑩瑩,我就可以帶你走了,不要想著反抗,你的娘親和大哥都在我的手上,付峻要挾你,應該也是拿著衛府這些人的性命作為要挾,總不可能這要挾,到了我的手上就沒有用了吧?”
男人的面上是笑著的,然而燭火搖曳著進入他的眼中,卻沒有泛起絲毫的波瀾,就如同一頭擇人慾噬的猛獸一般。
“那也是撫養你……”
男人冰冷出聲,這次便連面上的笑容都沒有,便徑直望著少女說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自然是大於父子的,他們自然是我前朝的子民,哪怕我真的殺了他們,那又如何?”
宛如陡然被燙傷一般,衛瑩猛然抽開被男人握住的雙手,然而這一次,衛愷賦卻是沒有執意圈住她,只是深深地用著彷彿看待自己囊中之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這一次,他果斷地從房中抽身離去。
衛瑩能夠聽見屬於男人略微陌生的腔調冰冷響起。
“看住她,不能讓她踏出房中一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