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過片刻,男人便低低地掀開車簾,一閃身進了來。這一次,她沒有再察覺到多少的寒風氣息。
“見過殿下。”
衛瑩話音未落,卻是聽見男人開口。
“為何不等我?”
付峻平靜地問道,然而那低沉的聲線與逐漸攏緊的手已經透露出了他此時的情緒並不高昂。
少女垂眉斂眸,以著最溫和有禮,也是最疏離冷淡的態度說道。
“臣女以為太後召三殿下是有要事相商,便先行一步,請殿下恕罪。”
而聽了她的解釋,男人面容中的繃緊微松,不知為何,衛瑩竟是看出了男人些許彷彿從緊張中放鬆下來的感覺,這讓她哪怕在此時解釋,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些許怪異之感。
然而似乎並不是她的錯覺,男人低沉地開口,聲線宛如最為醉人的美酒,而話語冰冷背後蘊含著極為深沉感情地壓抑著說道。
“如今春寒時節,你又體寒,日後也不必顧及我,在馬車中等我就好。”
男人垂眸,卻是不由收攏著五指,言語中暴露出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只是我見了那傅聞辰先一步離開,擔憂他會在宮外糾纏於你……”
付峻這話說得是小心翼翼,這確實是他內心最深沉的擔心,然而他擔心少女會從中聽出他不信任她的意味,便忍不住又要開口解釋道。
“我並非不信你,只是人心難測,我怕你受了委屈……”
衛瑩面容華美如畫,卻是平靜無波地聽了,宛如聽著的並不是一腔情話,而是過路之人隨意開口說的閑話罷了。
而看著她面上的神情,付峻心中一冷。
是了,在他的少女眼中,他不過也是和那傅聞辰一類的人物罷了,說不上傅聞辰在她心中的印象還要比他好上許多,畢竟傅聞辰可是沒做過真正的逼迫之事,他卻是要糾纏著少女,讓她嫁予他。
付峻收斂了所有的情緒,他彷彿又變成了一樽冷俊卻沒有絲毫生氣的雕塑,他直直地朝著少女走來,眉煙早早地便站起,為了不再惹她厭煩,付峻選擇和少女足有一臂的距離,這在他心中已是忍耐的極限了。
彷彿不過一瞬,又彷彿過了許久,衛瑩平靜地開口道:“殿下不必擔心,縱使那人長得與大將軍再像,臣女也是不會將他和大將軍混淆的,至於答應殿下的承諾,臣女也是一定會履行的。”
就在她還要再說下去時,卻望見男人彷彿猛然被針刺到了一般,冷冷地轉過頭來,眉宇間宛如積蓄著暴風雨前的凝靜一般,蓄著讓人一望便覺得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川般的冰冷和讓人不由窒息的尊貴之氣。
顯然男人在極端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然而最終他的聲線中還是洩出了些許不穩的端倪。
“你說,他像誰?”
她為了不再想起那段痛苦之事,模糊了自己對於那人的記憶,可三殿下與那人是故交,莫非三皇子也忘記了那人的容顏不成?
衛瑩心中平淡,卻是不願再多生事端,說道:“只是有幾分相似罷了,殿下不必在意。”
然而付峻心中颳起的驚濤駭浪是衛瑩難以想象的,他竭力地回想自己在殿中看到的傅聞辰的模樣,越想便越覺得心驚。
而他前世時並不在意相貌,偶爾幾次看過銅鏡中的自己,也不過是中人之貌罷了,倒是對自己的樣子記得有些模糊了,如今回想殿中遇到的傅聞辰的面容,卻是越想不由地越為心驚,彷彿和他前世中銅鏡映出的那張臉重合起來了一般。
特別是傅聞辰從軍中操練出來的微黑麵容和那沉默氣度,幾乎是越想,付峻便越覺得傅聞辰是以前的他的翻版。
而他的瑩瑩對於他的感情,付峻自然是毫不懷疑的,然而想到那人可能因為與他前世想像的面容,便驚動起他的少女心中哪怕一絲的波瀾。光是想到這個可能,付峻便覺得難以忍受。
男人沉沉地坐著,冰冷俊朗的面容如同有著稜角的冰鋒一般透著生人難近的氣息,而他著的一身黑青錦衣更是襯得他面容尊貴無比,彷彿一樽太過深刻而毫無生機的雕像一般,他沒有任何聲息地端坐著,卻透露出了讓人難以忽視的威壓。
就如同一個受了委屈卻仍要留在她身邊孩子一樣。
莫名的,衛瑩腦中跳出了這樣的一個想象。然而她卻是將這個想法壓下,此時的她更寧願是相信三皇子是在思考剛才和姑母在綿壽宮中商量的關於儲位的要事。
此時,男人沉沉地抬起頭來,如利劍般鋒銳的目光直直看向她,眉眼黑深,尊貴至極的面容上,發髻一絲不茍地將青絲全部束起,薄唇輕啟的剎那,衛瑩下意識地認為他要說出關繫著蒼生或者儲位之類極為緊要的話語。
“那你覺得,我和付將軍之間,可有一分相似?”